这句话不知哪里刺激到男人，男人面色阴霾，怒道：“够了！通通回去！散了！”

他应当是有些身份的，发怒后众人竟不敢再提。

艾玖悄悄后撤。

这地方，看来有点意思。

进屋，瞧见梁永齐抱住艾花轻声哄着，其他人则是满屋子翻找的样子，艾玖奇道：“找什么呢？”

“姐姐，有老鼠！可是不知道在哪里，吱吱叫！”艾乐答道。

老鼠？

艾玖想起方才屋里的动静，忽然想到什么，将蜡烛插在烛托上举起来照屋顶，然后拎着扫帚去拍。

“吱！”

一团黑色骤然掠过，速度极快，在屋内惊慌飞窜。孩子们以为老鼠成了精，吓得不行，忽然，其中一个黑影扑扇着翅膀，驻扎到在角落里蹲着找老鼠洞的许游身上。

“姐姐！”

许游满脑袋的‘我要死了’，哭丧着脸，动也不敢动，生怕这黑乎乎的成精老鼠妖会吃掉自己。

“小游别怕，闭眼睛！”

许游哆嗦着，听话闭上眼。

艾玖打开窗户，举着烛托靠近，那长着翅膀的老鼠精豆芽大小的眼睛一瞪，张开翅膀，惊恐飞起。

“你们到外面去！”艾玖指挥道。

几个孩子瑟瑟发抖，紧紧依偎着梁永齐跑到院子去。

艾玖关上房门，朝着屋顶挥舞扫帚，只听得空中传来翅膀轻微的掠风声，好几只黑影扑腾散开，在房中逃窜，甚至有的想要冲过来咬艾玖。

幸好艾玖知道它们怕光，捧着烛托，费好大一番工夫，终于将这群东西赶出窗户。

她赶紧关好窗，确定它们全飞走了，这才开门让孩子们进来。

“不用怕，那是蝙蝠，不伤人的，我已经全部赶走了。”

蝙蝠喜阴暗，恐人，恐光，昼伏夜出。这屋子空置许久，又靠近山林，会有蝙蝠驻扎也不足为奇。艾玖心想，大概附近村民们晚上所听到的那些所谓闹鬼动静，便是屋里的蝙蝠作祟。

今夜或许是外面的鬼火令蝙蝠受惊，这才暴露踪迹。

艾乐却有点蠢蠢欲动的，“姐姐，蝙蝠值钱吗？”

他心里想着买木桩子，自然开始惦记起钱来。

艾玖哭笑不得，“不值钱，若是被它咬一口甚至会生病，别想着抓它。”

艾乐失望不已。

翌日，艾玖伸个懒腰起床，收拾换出的旧衣服准备拿去洗，然后再回来做早饭。

没想到许游也醒了，满腹心事的模样，踟躇地跑过来拽拽她的袖子。

“姐姐，你能帮我藏一样东西吗？”

“可以啊。”

这事他之前提过，只是后来发生太多事给耽搁了。

他翻出最里的贴身里衣，去拿那把铁片做的小刀，沿着线头割开。

艾玖惊奇地看到，他里衣中赫然巧妙缝着折叠成方形的上好油纸，摸上去如绸缎般光滑。

他将这层油纸小心挑开，里面是一个绣着青竹的闭口荷包，绣工精致，料子柔软丝线隐隐泛光，显然只有上好人家才能用得起。

许游紧张地看艾玖一眼，将荷包上闭口的针脚割开。

“这是……？”

“这是婶婆给我的。婶婆说，这是爹爹给娘亲的定情之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拿着这个去找爹爹，爹爹一定会认我，接我回家。”

说完，他垂眸，黯然道：“可是婶婆也说，这份信物除我以外再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要我务必保管好，只有到了爹爹面前才能拿出，否则，会有大难降临。”

这不是普通的纸，倒像是装裱过裁剪下来的画纸，上面写着两行诗：

灼灼桃花面，纤纤杨柳腰。

似春更多情，如梦更情痴。

后面附有一个落款印章。

艾玖嘴角抽了抽。

说实话，以她的角度来看，这诗实属有些油腻。可既然许游说是父母的定情诗，大概，也许，可能是古人的浪漫？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替你收着。”她摇头。

许游扁嘴，眼睛有些湿润，“姐姐，你就替我收着吧，我实在害怕。”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受蝙蝠惊吓，他夜里不断做噩梦，醒来时心如擂鼓，万分恐慌。他如今唯一可依靠的人便是艾玖，所以他愿意将这样的秘密交给艾玖保管。

艾玖见他坚持，唯有道：“好，那我暂时替你收着，等你长大些再还给你。”

许游高兴点头。

艾玖揉揉他的脑袋：“昨夜是不是没睡好？快回去再睡会。”

“好。”

许游交出秘密，心头如释重负，听话回去继续睡。

艾玖叹息，看看这荷包，看看这油纸，怎么看怎么头疼。

这屋子里也未免太多秘密了。

她复摊开画纸，想再欣赏欣赏许游父亲的油腻情话，突然发现这个落款印章不对劲。

落款印章是四个字，像是小篆，她刚才没太看出来，也没太在意。

现在仔细看看，勉强认出前两个字，光熹。

应该是名字。

第四个字她也认得，笔。

唯独这第三个字，一时半会没能对上号，可却越看心中越惊。

她颤抖着把心里想到的字对照着第三个字比划，然后，画纸从手里跌落。

小脸唰一下白了。

她又受惊般赶紧捡起画纸，拍拍干净，像被鬼啄了手似的慌里慌张将画纸塞回荷包里，用油纸包住，直到还原原样，她才勉强没那么惊吓。

这东西，一瞬间变成烫手山芋，让她左右为难，根本不知能藏哪儿。

如果她没理解错。

如果她语文词义解读没问题。

艾玖像被毛毛虫爬了满身一般，浑身上下不对劲。

妈妈咪呀……

许游竟然是……

难怪他的婶婆会被毒死，难怪他要去投奔的亲戚被灭了门。

她结结实实被吓到了，坐立不安，赶紧将东西藏在怀里，冲出去大口大口透气。

冷静，艾玖，你要冷静。

许游就是许游，他是你捡回来的流浪乞儿，是你认了弟弟的人。

这定情信物只是一个或许永远用不上的凭证，这世上没有童话，不要被这些不重要的信息干扰你们之间相依为命的关系！

对，没错。他只是她的弟弟，小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