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幻觉，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这种毒蘑菇所释放出来的毒素，会令人中毒时能瞧见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巨大无比的蜘蛛，会杀人的藤蔓，凶猛异常的山鬼等等。即便是一位貌若无盐的女子，在中毒的人眼中，也可变成天仙美人。”

艾玖悄悄往梁永齐瞥一眼，梁永齐脸上露出微笑，朝她点头。

“竟有这种事？”

此话一出，最为动容的，是万元良。

他几乎是心中狂喜。

刘大夫配合艾玖，一本正经点头表示肯定：“不错，深山中有许多毒蘑菇，毒性千奇百怪，其中有些蘑菇的毒性，确实如她所言，会令人产生幻觉。”

若说刚才百姓们的哗然是收了钱的哗然，那么现在他们的哗然，则是真情实感的震惊。

“天啊，世上竟有这种蘑菇！太可怕了！”

“我相信刘大夫，刘大夫曾经救过我的命，医术了得，妙手善心，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看来所谓的山鬼，只是这赵阿七的幻觉！”

他们议论纷纷，在上头端坐的万元良心里几乎是笑烂了。

真是妙啊！毒蘑菇这个理由一出来，省了他许多功夫。原本将山鬼之事扭曲成赵阿七撒谎这件事多少是需要费些口舌的，现在好了，他连颠倒黑白的伎俩都不需要，白白捡个便宜，就把山中猛兽的事给遮掩过去。

他看向艾玖，眼底掠过一道精光。

见局势基本明朗，郭老趁机上前，朗声道：“大人，前有赵阿七与艾玖在醉香楼结怨，人证可寻；后有深山中的毒蘑菇致人幻觉，物证亦可寻。人证物证俱有，还请大人秉公宣判，还这位小姑娘一个清白！另外，赵阿七散播谣言令德永镇人心惶惶，行为虽有违律法，但究其原因是被毒蘑菇所害，此过可抵。但他借此机会诬陷无辜良民，此罪不可抵。”

不愧是书院的夫子，郭老三两言语之间，就将整个案子总结得清清楚楚，丝毫没有可指摘之处。

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起哄。

万元良抬眸看他一眼。

话都递到嘴边，万元良若不顺着话头下去，恐怕会惹得民怨。况且郭老总结得挺好，这确实也是此案的判决思路。

但他总觉得有些过于顺利。

可艾玖只是一个随随便便可捏死的流民，不可能耍什么花招，或许他们只是看艾玖年幼，生出怜悯之心，才会这般维护吧。

万元良心神略定，高声道：“赵阿七，妖言惑众骚乱人心，诬陷良民，念在你中毒神志不清的份上，本官不予定罪。来人，将此人驱逐出德永镇！”

“是！”王丰茂作为捕头，自然领命押送赵阿七。

判决了赵阿七，万元良看向艾玖，目光中饱含深意。

“至于你，你无辜被连累，自然无罪。去吧。”

“多谢大人。”

艾玖悄悄伸手比耶。太好了！

案子审完退堂，围观的百姓自然也散去，刘大夫等人围上来，满怀欢欣地看着艾玖，脸上皆是欣慰的笑意。

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艾玖要走的时候，师爷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拦住了她。

她愕然。

“小姑娘，我们大人念你被冤枉受罪一场，特意给你准备了些歉礼以表心意，请随我到内堂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梁永齐冲上来拦在艾玖身前，冷着脸道：“多谢大人好意，歉礼就不必了。”

师爷眯着眼笑，直接忽略梁永齐，对艾玖道：“小姑娘，请吧。”

摆明了这一趟艾玖不去不行。

郭老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正好老朽也有些事要与万大人商议。不如，就让老朽陪这位小姑娘一同前去，如何？”

别人或许不知道郭老的身份，但跟在万元良身边多年的师爷是知道的。他笑容僵了僵，看着郭老那不依不饶的架势，只能勉为其难道：“如此，两位请吧。”

郭老递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拍拍艾玖的肩膀，“走吧。”

艾玖感受着肩膀沉甸甸的力道，抬起头，展颜一笑，“好。”

梁永齐想要阻拦，郭振义手快按住他，摇摇头。

“有我爹在，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安抚道。

梁永齐握着拳头，终究没有闹起来，被他们拉着走出衙门。

艾玖心知肚明万元良留住自己是想要干什么，师爷带路走在前面时，她悄悄给郭老打眼色，暗示她可以点头进府。

郭老却狠狠地剐她一眼，那眼神比两人头一回见面时还要阴沉。

她心虚地摸摸鼻子。

衙门公堂后是议事内堂，万元良此刻正悠闲坐在主位上喝茶，嘴角扬着得意的笑，不知想到什么，有些猥琐地嘿嘿一笑，很美滋滋的样子。

片刻后，却见师爷领着艾玖和郭老进来。

他看到艾玖身后那老头，笑容顿时沉下去，皱眉，瞪向师爷。

师爷不敢对视，低着头，回禀道：“大人，郭老说有事要找您商议。”

万元良心里气得很，不明白这老头过来捣什么乱。但到底他曾是自己的夫子，几分薄面还是给的。他故作和善道：“不知道郭老有什么事与本官商议？”

郭老目光冷漠，凉凉道：“老朽的事不急，大人可先忙这位小姑娘的事。”

万元良心里冷笑，放下茶杯，满脸正经道：“小姑娘，此案你受了委屈，本官看过你户籍记档，你家中已无至亲在世，孤身一人来到德永镇安家实属不易。正好我府上缺个二等丫鬟，不知道你可愿意到我府上当差？你放心，本官自不会亏待你。”

艾玖刚要说话，话头就被郭老截过去。

“不知大人预备与她签奴契还是工契？这位小姑娘虽身世凄凉，但也是良民一个，家中亦有田地可分，想来，应该是不愿意为人奴婢的。对吗？小姑娘？”

大燕国与人为奴，目前有两种契约，一种是卖身契。签下卖身契，往后便是奴籍，奴籍低人一等，可任由主人家随意买卖，后人亦不能读书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