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伏羲跪于地上，仰天大笑，泪流满面。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过往种种，他都想起来了。

是呀，他是昔日先天大能伏羲，又为妖族妖皇，凌驾于无数妖族之上。

要说他对妖族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若无真情实意与深厚感情，他也不会那样。

以前虽同情人族，却也仅仅只停留在同情层面。

可伏羲此世，又有着对人族深深的眷恋，他知人妖二族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宿怨，存在着永远都不可能化解的矛盾。

他又怎么释怀？

虽然区区十几年的经历，与亿万年的记忆相比，不值一提，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就是放不下人族。

人……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伏羲痛哭失声，嘶吼出声，悲愤交加，他心中充斥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他恨这该死的命运！

……

伏羲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愣在原地，依旧是跪着的姿态，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呆滞不已。

许久之后，伏羲抬头看向虚空：“小妹……娘娘，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既如此，为何不让我忘得更彻底一些！为何，我还会有这些记忆呀！

你可知，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终于想起问那个声音主人是谁。

声音的主人即为罗睺。

按照女娲设想，待伏羲功德圆满，成就圣人后，伏羲才会想起一切。而她，就是故意要让伏羲现在想起来。

“我，即是人，你可唤我，人族意志！”

“罗睺”神秘莫测的声音再度响起，回荡在伏羲耳边。

“人族意志……呵呵，哈哈哈……人族，也嫌弃我，以前是妖吗？”伏羲闻言，顿时癫狂似的笑了起来，眼角有着泪珠滑落。

“你为你，今为今，我只知，今你为人……”

“今我为人……是呀，我现在的确是人，我有家人，有亲朋好友，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伏羲了，所以，最终还是要做出选择呀。”伏羲凄凉的自嘲道，目光由迷茫，逐渐转为坚定。

他想通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伏羲了！

以前的伏羲，早已死在了量劫当中，如今，唯有人族华胥氏之子伏羲。

他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

他要活下去，要好好地活下去！为自己，也为人族！

……

“人族意识”还告诉了伏羲许多事情，比如，华胥氏依女娲之意，本应诞生他一人，无那华朔。

但华朔，却是人族气运的原本的选择。

与他一样，日后会成为人族大贤，或是辅佐他成为天皇，或是与他竞争天皇之位……

伏羲在那方世界看似渡过无穷岁月，实则在外界不过弹指一瞬。

在他意识回归后，恰巧女娲，也来到了此地。

看到自己的兄长后，女娲顿感一阵心安，可仍不放心。

伏羲有人族大气运护体，要想知道他如今的异常，那还需花费些手脚。

正当她欲细细检查伏羲之时，伏羲却忽而开口道：

“女娲娘娘，您在这里对吧？”

话音刚落，女娲脸色顿变，她不知晓，伏羲为何竟是能发现她，而且纵然他能发现有人，他怎么知道是她的？

说起来，这也多亏了罗睺。

如此，女娲也不再隐藏，显现身形出现在伏羲眼前，女娲将自己的气息收拢了起来，可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却难以遮掩。

女娲盯着伏羲，一时竟是愣住了。

伏羲恭敬道：“人族伏羲参见女娲娘娘。”

伏羲的反应，令女娲微皱眉，但随即舒展开来：“免礼！”

随后，伏羲却是长叹一口气，看着女娲道：“娘娘……”

“嗯？伏羲你且说！”

“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这还真是讽刺呀……”伏羲摇头道，语气中透露着苦涩与悲凉。

女娲闻言，却是怔住，不敢相信。

她明白伏羲所说。

可兄长他……是怎么想起来这一切的？！！

她非常清楚伏羲，以伏羲的性格，若是想起了一切，定会陷入无比的矛盾当中，难以自拔。

且若是伏羲想起以前的记忆，那他还会按照自己的设想走下去，最终证得天皇果位吗？

难，很难！

欲成就天皇，借以证道成圣，需一心向人，有一颗为人族之心。

“兄长……对不起了，为了你，只能暂且让你失忆了，莫要怪罪小妹！”女娲轻声呢喃着，随后准备抹去伏羲的这段记忆。

可刹那间，她看到伏羲那无比疏远的眼神，却不由停下了动作。

“是嘛……呵，娘娘，您大可不必这样，伏羲为人，而非妖，以前的伏羲早已随量劫烟消云散，如今，唯有人族伏羲。

不过娘娘要想这么做，伏羲也拦不住，说到底，我等都是娘娘的傀儡与玩偶罢了……”

“不……兄长，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想，你听我说……”

“娘娘，我为人族伏羲，为你之子民，非你之兄长，至于娘娘的兄长去哪了？伏羲也不知，或许，要娘娘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听到自己的兄长要忘记自己，女娲终于慌了，再也不复先前那般从容。

她是圣人不错，可那份对伏羲的情绪，却从来没有削减过。

伏羲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甚至超出了一切。

昔日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影；早她化形，本可吞噬她之本源，却始终对她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有什么好的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就连那无极宫圣位，也是伏羲帮她获得的。

或然那个位置，如今一切成就，本应是兄长的……

“兄……兄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小娲呀！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兄长呀，这一点任谁都不能否认！”女娲抓着伏羲的胳膊激动的叫喊道。

她对伏羲的感情，或许早已超出了兄妹之情……

伏羲看了眼女娲，却是摇了摇头，挣脱开来，面无表情道：

“娘娘，还请自重！如若无事，伏羲便离去了！”

话落，伏羲对女娲躬身行礼，旋即转身欲离去，却不料女娲竟是直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双眸中闪烁着泪光，低泣道：

“不要！兄长！不要离开我，不要忘记我！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守护小娲，要永远陪伴着小娲吗！你难道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