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在溪语悦庭外的咖啡馆见面。

工作日下午，咖啡馆里人不多。

靠窗卡座，盛沐沐和秦佳沐陪苏听冉坐在同一侧。

宋岳推门而入。

左右张望几眼，很快看到苏听冉，表情有一瞬间凝滞惊讶。

苏听冉身边的两个女人，他没有见过。

猜测大概是苏听冉的朋友。

宋岳脸上惊讶表情消失，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在宋岳眼中，苏听冉一向温柔端庄，很少生气，也很少和人发生争执。

今天，带上两个朋友一起来谈离婚协议，意味不言而喻。

果然是还是放不下他吧。

叫上两个帮手一起，劝他回心转意。

宋岳暗暗舒了口气。

一边自傲于他对苏听冉实在太了解。

一边感叹，可惜。

无论苏听冉想怎么努力挽回，他都心意已决。

离婚的决定不会动摇。

“听冉。”宋岳沉下念头，朝苏听冉方向唤了一声。

听到男人熟悉声线，苏听冉抬眸看去。

一刹那恍然。

听冉……

他好久没这样叫过她。

结婚后，他一直唤她“老婆”。

男人变了的称呼在无形之中向她传达，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苏听冉浅浅吸气，平静地扬了扬下巴当做回应。

盛沐沐沿声看去。

见到宋岳身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那女人半个身子隐在男人后面，表情中有隐约胆怯，又夹杂着“胜利者”的喜悦。

她，应该就是何晴吧。

没料到渣男居然会把小三带来。

真是渣得理直气壮，明目张胆，令人恶心。

盛沐沐心里火直往上窜，却没开口说什么，而是将手中文件袋捏紧一些。

宋岳和何晴在对面坐下来。

空气变得凝固，暗流涌动。

双方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说话，好让接下来谈离婚协议的过程显得不那么尴尬。

可谁都没想到，先开口的人居然是她。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破坏你的家庭。我……”

何晴眼神躲闪，说话时颤颤巍巍看向苏听冉。

一句话没说完，眼里泛起泪花，低垂下头，双手捏在一起。

宋岳见状心疼不已，伸手过去握住何晴的手，安抚似的握了握。

何晴受到鼓舞，咬着唇再度看向苏听冉，楚楚可怜。

“姐姐，我真的很爱他，深深爱着他，你能不能…能不能成全我们？”

“叩叩”两声闷响突然传来。

秦佳沐指节叩了两下木质桌面，瞥了何晴一眼。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话音如一道惊雷落下，何晴瞬间收声，往宋岳怀里躲了躲。

宋岳看向说话的人，眉心一动。

他以为苏听冉请来的帮手，大概和苏听冉性子相近，温婉柔顺。

没想到一开口语气毫不友善。

他又看了眼另一个靠窗坐着的女人。

那女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散发着冷静的光泽，锐利无比。

宋岳隐约觉得，这女人比刚才说话的那位还要不好对付。

想到这里，他眉头蹙起。

苏听冉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两个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宋岳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苏听冉，问：“这两位是？”

“她们是我好朋友，陪我一起来。”苏听冉语气极淡，分辨不出情绪。

“宋岳，直接谈正题吧。”苏听冉目光在何晴脸上扫过，对宋岳说，“别再扯其他的，浪费时间，”

言外之意，是没有兴趣听何晴讲述他们有多么相爱。

何晴愣了下，悄悄攥紧手心，不再说话。

也好，不愿听她说话，她不说就是。

只要对面人愿意快点签字离婚。

今天决定要跟来，她早已预料到会在言语上受委屈。

受再多委屈都无所谓，只要身边男人愿意为了她离开妻子，才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是我让律师拟好的财产分割协议，你看一下——”

宋岳从商务包里抽出两份协议，放在桌上，推过去。

“——如果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签字。”

苏听冉垂下视线看向协议，没有伸手去拿。

转头从自己包里也抽出一叠文件，递给宋岳。

“这份是我拟的，你也看看。”

宋岳顿住，眼睛一眯，“你还拟协议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苏听冉做出来的事。

从前，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没有意见。

怎么会……

忽然间，内心控制不住地涌上失落。

他一想到没联系的这一个多礼拜，苏听冉不是在想方设法谋划挽回他的方法，而是在找律师拟离婚协议，心里就止不住地发胀。

这还是他熟悉的妻子吗？

他觉得好陌生。

宋岳强压住震惊与失落，维持成年人的体面，淡声：

“好，我看看。”

宋岳翻开协议，神色冷沉。

何晴将头转向男人那边，抿紧嘴唇。

盛沐沐注意到何晴目光尽头不是她口中“深深爱着”的男人，而是男人手中的协议。

才浏览几行，宋岳蹙眉抬头不再往下翻。

方才还扮作体面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百分之八十？你想分我八成身家？”

话落，何晴身子微微一僵，像是听到什么噩耗似地，眼神盯住那份协议，想要看得仔细。

面对宋岳加重语气的询问，苏听冉神色自若。

点了点头，道：

“对，还给你留了百分之二十。”

这些年，宋岳公司进账多少，做到何种规模，苏听冉谈不上多了解，但也能够预估。

即便是拿走他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依旧不是小数目。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苏听冉？”

宋岳被苏听冉的话气笑了，将协议甩到桌上。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百分之八十财产？”

苏听冉闻言眸色微深，平静地重复了一句男人的话，“凭什么？”

宋岳情绪明显比之前激动一些，手拍向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不等苏听冉开口，他再度说道：

“结婚以来你一直待在家里，公司的事你从未参与，于公，你没资格要百分之八十。”

“于私——”

宋岳停了停，接下来的话有些伤人，但他还是决定要说：

“你没有为宋家生下一儿半女，如果你有，多分一点财产很合理，可现在这样，你不觉得过分了吗？”

他突然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摇了摇头。

“还是说，你根本不想离婚，才拟出这份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协议出来，想逼我回头？”

说完这番话，宋岳定定望着苏听冉，想找到她被他说中后心虚的端倪。

然而苏听冉根本没看他，而是淡淡喝了口咖啡，眼中没有被戳中心思的怒意，只有失望。

宋岳感觉苏听冉越来越陌生。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靠窗坐着的那个女人开口了。

声音不疾不徐，包裹着讽刺与轻视：

“这位渣男，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