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月没再犹豫，直接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最近要做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她并没有没忘记裴遇川之前跟她说过的——

等第二期节目录制结束后，就要带她和小砚回老宅的事。

江霁月这一次带着裴小砚回了别墅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吃完晚饭后，江霁月没有早早进卧室，而是选择带着裴小砚一起去别墅后院消了消食。

八点三十二分的时候，裴遇川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江霁月与裴小砚母子俩还在外面玩儿。

裴遇川询问家里的阿姨他们在哪里。

得到回应后，他也没说什么，而是整理了下衬衫袖扣，将深黑色的高定西装外套脱掉后，便直接进了书房。

大概十多分钟后，江霁月才带着裴小砚回了家。

一进家门，裴小砚就嚷嚷着“要见爸爸，见了爸爸之后我才睡”。

江霁月见状，只好看向家里的林阿姨，问：“阿姨，裴遇川他回来了吗？”

林阿姨微笑着颔首，指了指二楼的书房，“先生就在书房呢。”

江霁月轻轻应声，笑了下，带着裴小砚上了二楼。

走到裴遇川书房门口，她抬手敲门，得到允许后，跟在一脸兴奋的裴小砚身后走了进去。

裴小砚看到正坐在书桌前，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办公的爸爸，撇了撇自己的小嘴巴。

他伸长胳膊，直接朝裴遇川扑过去，“爸爸，我好想你呀。”

裴遇川双手架着他两侧的胳肢窝，轻轻松松地将他抱了起来。

他单手摘下眼镜，俯下身来，额头轻轻蹭了蹭裴小砚软乎乎的小脸蛋儿。

“我也想你。”

“那你晚上要不要和小砚一起睡呢？”裴小砚歪着小脑袋，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爸爸睡得晚，怕吵到你。”裴遇川淡声解释道。

“那好吧，但你不可以工作太晚喔，而且……”裴小砚说着，看向站在他们旁边的江霁月，“你晚上要和妈妈一起睡。”

“这个你要问妈妈愿不愿意。”裴遇川余光悄无声息地瞧了眼站在那里的江霁月，淡声对儿子道。

裴小砚立刻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妈妈，问：“妈妈，你以后每天晚上都和爸爸在一张床上睡觉，可以嘛？”

身为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人，江霁月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

裴小砚这句话里的“睡觉”两个字，成功让她想歪了。

“小砚，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江霁月轻咳一声，微微抿了下唇，道。

裴小砚完全不觉得自己管得多，“可是，我想要妹妹哎！”

“你们两个人不在一起睡觉，我怎么能有妹妹呢……”

他真的好想要个妹妹啊。

在他们班里有个小朋友总是跟他们炫耀自己的妹妹有多可爱，还说她特别特别乖，像个洋娃娃似的。

他也好想要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妹妹喔。

他看电视里面说，想要妹妹的话，那就得让爸爸妈妈天天都在一起睡觉觉。

这还不简单嘛。

只要有他这个小督察时时刻刻地监督着他们，那他肯定很快就会有妹妹啦。

裴小砚不觉得自己跟爸爸妈妈说这些有什么不对，原本有商有量的语气到最后甚至已经挂上了一层委屈的意味。

但是他这边话音刚一落下，江霁月的耳根和双颊就微微泛起了绯色。

浅绯色在她白皙通透的脸颊上异常显眼。

裴遇川自然也注意到了。

“小砚，爸爸先带你回房间睡觉好吗？”他微微低头，询问道。

他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轻。

江霁月听着，莫名觉得心尖儿一颤。

裴遇川在收回落在她身上视线的前一秒，唇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不过，他习惯了隐藏情绪，并未将这些细节表露得太明显。

裴小砚点点头，一脸开心地道，“好，你抱我过去吧，爸爸。”

他被裴遇川抱在怀里，即将离开书房之前，又对江霁月道：“妈妈，你可不要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喔。”

江霁月：“……”

看到裴遇川脚步顿住，又对上裴小砚满含期待的眼神。

那一瞬间，江霁月承认，她的确是有点心软了。

“好好好，忘不了的。”

“那你要做到！”

“……好，做到做到。”江霁月应了声。

裴小砚这才又恢复了一脸开心的模样，“爸爸，我们可以出去啦。”

裴遇川轻轻应了声，抱着他离开了书房。

江霁月也并没有从书房离开。

这个时间，回卧室也是无聊。

她想看一看裴遇川这里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书。

虽然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他的兴趣爱好，但是他书架上的书，她的确一本都没有翻看过。

江霁月脚踩上了原本被放置在那里的檀木小板凳，而后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

黑色的封皮，那是一本东野圭吾的悬疑小说。

她掀开封面，而后便听见了“啪嗒”一声响。

里面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江霁月正准备弯腰将落在那里的东西捡起来时，却听见了一阵开门声和脚步声。

她没再动弹，转过身，回看已经推门进来的裴遇川。

裴遇川那张清隽的面上并无任何异色，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

他的视线微垂，浅浅地掠过地面上那沓文件。

他走过去，捡起那沓薄薄的文件，递给江霁月。

而后，裴遇川下巴微努，指了指书桌旁的沙发与茶几，“坐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江霁月接过手里的那份文件，低头看了眼。

看到那行字的第一秒，她直接愣住了。

江霁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抬眸看着他，动了动唇。

“不如你先把这两张纸上的内容看完，再想一想要问我什么。”裴遇川的嗓音很淡，听不出什么特殊情绪。

江霁月深吸口气，应了声，“好。”

裴遇川微微颔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下巴处轻轻摩挲着。

纸张上写得很清楚。

小砚的身世。

甚至于关于他的……

但是他不怕这些事情被她知道。

而他也早就想过，要将所有的事情对她全盘托出。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也未必不是个好机会。

江霁月认认真真地看着那份薄薄的文件。

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从没想过，原来裴遇川居然……

什么都知道。

而裴小砚，是他当初在西部军区一名战友的遗孤。

他的那位战友因公牺牲当日，他的妻子才刚刚怀孕七个月。

裴遇川那个时候还没离开部队，他得知此事后，只好暗中派自己的下属去帮她。

不得不承认，他战友的那位家属，是个非常坚强的女性。

他们两个人的身世也并非与一般的年轻人一样。

他们夫妻两人是自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从小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长大之后，恋爱结婚生子，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们那场在部队办的婚礼，裴遇川也参加了。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却无力阻止。

裴小砚出生之后，他的母亲陪着他成长了一段时间，然而也终究只是一段时间。

她因为悲愤过度，又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最终，自杀了。

她从将近百米高的高台处跳了下来。

因为他们两个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也没有什么亲人。

就算有，那些亲人也从未来找过他们。

所以，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事都是裴遇川负责料理的。

他的骨灰最终埋葬在了他的家乡。

而他的妻子，与他同葬一坟茔。

江霁月看完后，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她手里的文件，不过是墓地的合同，上面写着期限与地址，以及他们的名字。

江霁月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却没想到，他直接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长指拎着它，轻轻地为她擦拭着眼泪，低低开口——

“别哭。”

江霁月撇着嘴，她知道自己哭起来的样子肯定不怎么好看。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却忍不住继续小声呜咽，“我没想过小砚他……”

“真的没想过这些。”

“他们两个那么好的人，为什么……”

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的。

裴遇川半蹲在她身前，忍不住伸出长臂，小心翼翼地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我们阻止不了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人活一世，唯有自救。

他尝试过了，尝试过救战友的家属，小砚的亲生母亲。

他也曾尝试过阻止战友，不让他去参与那场制止当地暴乱的行动。

在得知小砚母亲患上产后抑郁之后，他也为她找了心理医生，但是收效甚微。

最终的结果，也并没有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但他不后悔。

而他的战友以及战友的家属，小砚的爸爸妈妈，大概都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在作出决定前，他们已经思虑了很久。

江霁月轻轻叹了口气，又抬起手抹了把自己的眼角。

她低头望向正抱着她的男人，问：“你为什么今天告诉我这些？”

裴遇川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并没有将她放开。

而是侧了侧身，以另一种舒服的姿态将她抱紧怀中不想撒手。

“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你现在是我的太太，你有知情权。”

“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不管你之后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支持你。”他说。

江霁月从他那双深邃眼眸里读到了诚恳与希冀。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支持我吗？”

“除了一件事。”

江霁月脸色微变，“什么？”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说话不算数的么。

“如果你想撕毁合约，不再做裴太太，我不同意。”

江霁月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个，一脸懵懵地道：“……我没想啊。”

而对比起来从资料里看到的往事，江霁月忽然就意识到，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家人有爱人的人了。

她有裴小砚这个儿子。

有姐姐江思思，有在综艺里交到的朋友。

还有裴遇川。

虽然他现在与她只是合约夫妻关系。

但他这番话，却也是真的让她感受到了暖意。

裴遇川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他眉目微垂，再开口时似乎就只是陈述自己的意愿，并未带什么多余情绪——

“我的意思是，我想把我们合约夫妻的协议撕毁。”

“我想让你做我的太太，没有期限的那种。”

“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