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司马承祯的突然成仙，很多事情都发生了转变。

最为明显与重要的事情就是，司马承祯所占据的那一份气运被融入了人族气运之中，使得本就如日中天的人族气运又拔高了一丝，胜利的天平也因此向人间又倾斜了一点。

连带着整个上清派，甚至整个道门都会因为司马承祯的成仙而受到气运青睐。

只是很可惜，司马承祯的气运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虽然在那一局棋上将天界的处境逼得更加颓然，但是还不够。

“道友，还请择一地修道。”

一道宏大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任何特征，甚至都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是却能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想要本能的听从。

“善。”

司马承祯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神失去了人情味，只有满满的无情与疲惫，抬脚一迈便在人间之内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哪怕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够看穿整个人间，他没有看过所钟爱的垂钓圣地洞庭湖，也再没有看向那个自己庇护了许多年的上清派。

他的凡躯会像正常人一样继续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只是凡躯也会彻底忘记与修行相关的一切，记忆不合理之处也会被天地法则自动修正。

也就是，司马承祯的凡躯虽然会记得李白，但是他不会记得他交给李白的神游太虚诀事情了，也不会记得两人一同护下云鱼王之事。

成仙之法最基本的就是，必须舍掌管七情之七魄，斩俗世因果之凡躯。

其余之事，非亲历者不可知。

其实，司马承祯此前是对成仙一事并不感兴趣的，毕竟舍弃了七情六欲以换取强大力量的仙还能称之为人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长生更无趣的事情了。

若是说成仙七情六欲全部舍去的话，其实也并不准确。

因为，成神才是如此，舍弃了全部人性才能神性璀璨，而成仙实则是还保留着一丝情感，但是为了那一局横贯千古的棋局，所有的仙保留的情感都只有一种，无有例外。

那就是对人间的珍爱。

这也是那些仙人在这无数年间能够苦苦守望人间，保护人间不被天界支配的理由。

若是舍去了这一点情感，那么仙也不足以称之为仙了。

仙，人居于山，人间之仙也！

但是，仙能够保留的情感也只有这一点而已了。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些什么，这是天地至理。

兴趣，友情，爱情，亲情，乃至家国之情通通舍去，以换取能够匹敌神明的力量。

甚至，他们舍去的还不止这些……

“呵，仙？一群自囚的可怜人罢了。”

天界之上，黄衣神女发出来了嗤笑声，声音甚至在人间所有修士的脑海响起。

本来神明神性璀璨，不应该会做出这种挑衅之举，但是她与人间关联极深，也首当其冲的被红尘毒侵染，故才会忍不住讽刺一句。

其实黄衣神女说的也没错，仙神亲自不得干涉人间之事，仙人的限制比之神明来的远要更多，他们不得不将自己自囚于名山大川的秘境之中。

更有甚者，他们甚至连在秘境之中也不得随意行动，只有与孤寂相伴。

与其说名山大川是他们的牢笼，不如说他们自身便是一座无法突破的牢笼。

“呵，神？祖的手下败将罢了。“

那道奇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反讽回去。

其实，想要仙取回情感的话，只需要沾染红尘毒便可。

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所有的仙都不曾触碰，只有开口的这位仙人这样做。

并非是这位仙人不想为人间献身，而是这位仙人身负监管天下的责任，他是唯一一位永生之仙。

毕竟，要与天界对弈也是需要有棋手的，而这位仙人便是那位坐在棋盘边上对弈天界无数年的棋手。

这不是一件美事。

因为这位仙人在保留情感，甚至因为红尘毒的侵染，情感比一般人来得更加强烈的情况下，亲眼看着亲人老去死亡，亲眼看着国家改朝换代，亲眼看着与自己相关的一切痕迹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这个人间。

棋手不能下场，一旦下场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棋子，所以这位仙人只能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能加以干预。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呢？

看着这个世界从熟悉的样子变得越来越陌生，这位仙人端坐在棋盘边上坚守着，除了爱着这个人间爱得深沉，爱得刻骨，还有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解释这种行为呢？

随着仙神两边的声音隐去，似乎所谓仙神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是人间修行界如同煮沸的油锅，顿时掀起了轰然大波。

这让他们如何能冷静下来呢？

那可是仙神！

所有修士的最终修行目标！

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一天，居然有人成仙了！而且不是那位被报以众望的天下第一裴旻，而是人榜之中最“游手好闲”的司马承祯。

也是，司马承祯此前既不参与人神之争的谋算，也对修行一事说不上太过热衷，更有甚者连一年前长安城的公孙大娘那一舞剑器动四方也没有丝毫兴趣，反倒是频繁出现于人间各个有名的钓点中。

可以说，虽然司马承祯在人榜中排行不低，但是他仍然是所有修士眼中成仙最不抱有希望的那一位。

毕竟，人榜强者成仙失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更有甚者连那位提出“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慧能大师都失败了。

在几乎所有人认为成仙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的时候，司马承祯无征兆地变成了仙，这让他们如何不疯狂呢？

这是最好的时代，大唐国力空前强盛，修行界三圣同代，更有有人成仙。

这是真正的大争之世！也是那一盘千古棋局决胜的时代！

成仙！成神！成佛！

就在整个修行界为之疯狂，为之雀跃的时候，仍然在嚎滔大哭的李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反而哭得更加悲伤了，仿佛是痛惜又一位长者不得不做出了违背内心的抉择。

在司马承祯成仙之前，看的李白那一眼其实动用了毕生的道法，在李白心湖之中留下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就算是那个与李白同根同源的黄衣神女都未能察觉，更何况是天上从未间断对李白窥视的神明们？

再说了，司马承祯成仙搅动了气运与天机，也吸引了神明们的注意，此举让那些神明更加难以察觉他的小动作。

三个大字赫然写着，勿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