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药熬好了。”侍女左顾右盼，快步走进屋，小心翼翼藏着托盘里的药碗。

武清怔怔看着面前的药，单手抚在小腹上，神思搅出一抹阴狠来。

药碗中冒着热腾腾的烟雾，将寒冬冰冷的空气蒸得扭曲抽离，她的心也跟着扭曲了。

端起碗，慢慢送至唇边。

“小姐，您真不再考虑考虑了？”侍女盯着她肚子，满脸不忍。

“他不堪托付，不配我给他生孩子！”

武清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跋扈，而是沉默的审时度势。

侍女偷偷抹泪，自她开始服侍小姐，便觉得自家小姐的日子过得好苦。

堂堂大将军府嫡女，万千宠爱于一身，居然日日被困在这四方小院里。

“啪！”

药碗被击落，武清和侍女同时看向出手之人。

武清沉默的脸色有些狰狞：“文蕊珠？！”

她噌的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小心护着肚子惊问：“你怎么在这里。”

文蕊珠挑挑眉，径直坐在她面前软凳上。

碧桃与和露一人站在门外，一人将武清侍女拉出去，并关上了门。

文蕊珠点了点桌面，反客为主：“坐。”

“你究竟来做什么？”武清怒视文蕊珠，勉强挤出一抹浮于表面的强势。

“你想做什么，不要孩子了？”文蕊珠问的随意。

武清却脸色巨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今日来，是想跟你算一算咱们之间的仇怨。”

武清：“你要趁此时机报复我？你别忘了我爹是当朝大将军，你不能动我。”

文蕊珠心平气和拿出谈判的架势：“放心，我今日不动你。”

她盯着武清的肚子。

武清坐下，满眼戒备。

“我过来原是想助你一臂之力的，为什么喝堕胎药？”

她的目光黑沉沉的藏着令人心惊胆寒的血腥与残忍，武清从未见到过这般被死亡笼罩般的眼神，瑟缩了一下。

武清：“你，你怎么知道这药……”

“武清啊，来之前我一遍遍想着将你肚子剖开，将胎儿拿出来，你说，把他拿出来后，他会死吗？”

“你，你你你……”武清险些跌坐在地，脊背发凉，浑身像是被死亡笼罩。

文蕊珠目光所及之处，武清甚至感受到一股莫名阴森的寒意从她肌肤上一寸寸刮过。

武清捂住肚子，不知是不是吓到了，肚子一阵阵抽痛。

“你疯了。”

眼中出现片刻迷惑不解，文蕊珠怔怔地看着宛若见鬼的武清心道。

前世她究竟为何如此疯狂残忍呢？

起身坐在武清身侧，文蕊珠缓缓伸手去触武清小腹。

武清被文蕊珠的举动和神态吓到了，觳觫后退，满面惶恐。

“你不能，你不能伤我，我爹还在战场，你就不怕他回来杀了你吗？”

武清结结巴巴，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完。

文蕊珠这时碰到了她的小腹，圆鼓鼓的很结实。

“咚咚”的心跳声就在文蕊珠指尖震颤，她猛的缩回手。

她也大过肚子，她知道怀孕的妇人最怕心悸忧虑，于是回到之前的位置坐好，与她保持距离。

“你多次欲伤我，我从不跟你计较，你可知为什么？”

武清只要不看文蕊珠的眼神，便能自若，想起父亲统领几十万大军，她便又安心了不少。

“那自是因为我背后有父亲为靠。”武清脸上骄傲闪过。

“这是其一。”

“那是为何？”

“大概是忽然发现你们都太弱了，玩起来没意思，若世上再无一个仇人，多少有些无趣。”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文蕊珠那时不时爆发的圣母心。

“仇人？”武清震撼摇头道：“我不过是做过几次恶作剧，怎算仇人？”

文蕊珠用奇异且悲悯的眼神看着她，她是悲悯自己的前世。

重活一世，所有人都重新开始，唯有她，被困在过去的记忆里不得解脱。

周氏，文婉清，武清，她们都该死。

“等你死的那一刻我会告诉你我们的仇怨，只是现在，我想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死？”武清不明所以，颇觉好笑，父亲尚在前线，如此重要时刻，谁敢杀她，她也不需要文蕊珠给什么机会。

“看来我平日真的太善良了，你竟不相信我会杀你。”文蕊珠忽然意识到，与人为善也是要分人的。

很显然对于武清，她不配。

“你若想，明日我会安排人送你去天盛，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这是你唯一可以活着的机会。”

“原来你竟想用这样的方式害死我，我是不会上当的！”武清眼神闪烁，一幅已经将文蕊珠看穿的表情。

“原来你这么快便放弃他了，甚至连腹中孩子都忍心伤害，你还有没有人性？”

文蕊珠的指责宛若一记尖坠直直刺入武清心尖上，她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嗫嚅，满眼恐惧仇恨。

“是赵缑那个蠢货护不住我和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跟着我受苦，你又没孩子，你懂什么！”

轰隆一声惊雷落下，文蕊珠心好像被雷劈中，浑身无力。

“啪！”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武清捂着脸，不敢置信得看着文蕊珠阴翳骇人的表情。

黑云沉沉压下，将文蕊珠的脸色衬托的更加阴沉，气势逼人。

“怎么？你想还手？”

腹痛的武清立刻怂了。

“枉我还想留你一命，罢了。”深呼吸一口气，文蕊珠平静问：“你为何打掉孩子？”

“别跟我说赵缑保护不了你们母子，就算没有赵缑，大将军在，也绝不会委屈了你。”

被文蕊珠一句话噎死，武清抿唇讥嘲：“听说你被太子赶出东宫了？”

“我便知道，你在打太子的主意。”

见到武清之前，文蕊珠只是怀疑，如今算是确定了。

怜悯地看着武清，文蕊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再次将两人送到了对立面。

这世间，一切似乎都变了，又有些人的命运并未改变。

“走吧。”

在武清被看破心事，以为必定要被打杀的时候，文蕊珠却直接离开。

所以文蕊珠今日究竟来做什么的？

示威还是警告？

充斥着恨意的眼神毒钩子般勾在文蕊珠背影之上，像是要把文蕊珠撕碎，直到再也看不到文蕊珠的身影，一旁角落里杀气腾腾的护卫也消失不见，武清这才冷笑两声，讥讽道：“文蕊珠，你想我死，我倒要看看谁先死。”

侍女跌跌撞撞狼狈跑进来，惊慌叫了声：“小姐？”

看到武清没事她才放心。

“那药还有吗？再熬一碗来。”

“是！”侍女将地上的药碗拾起后，不安的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