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诗可不惯着她，挥舞着手臂找大家来评评理：“诸位姐姐，大哥们啊， 你们说说，她凭什么不卖给我啊？”

“这是国家的地方，她不过是帮着国家做事儿，为我们广大贫农阶层服务的，谁给她这个特权，高高在上的辱骂我们啊！”

众人群情激愤，早就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售货员不满了，“就是啊，你这是思想不端正，必须好好教育教育。”

“我们出钱还买气受，这是什么世道？”

“欺负贫民，那是地主老财，打倒她！”

售货员吓的脸色大变，平时正眼不想看一眼的泥腿子，竟然敢这么对她？

想起前几年拉人批，斗的场面，那时候看的爽，轮到自己身上，那种绝望和羞愤，恐惧，足以把人逼死了。

“发生什么事儿？闹哄哄的干嘛呢？派出所可不远，都想去派出所聊聊吗？”

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中山装大背头，皮鞋锃亮，一看就是当官儿的打扮。

林清诗没有挑事儿不管，上前道：“您就是供销社领导吧？不是我们闹事儿，是你家售货员骂人，还不卖东西给我们，您说说，这是什么性质啊？”

“我们这些贫下中农向来淳朴老实，逆来顺受，为了国家奉献自己，如果不是逼急了，我们自己受委屈，也不舍得给国家添乱的。”

“可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啊，纵观历史，揭竿起义的都是普通百姓，你能说他们错了吗？”

“不是被逼急了，谁愿意惹麻烦？”

原本听说要去派出所，还有些畏惧的百姓们，听她说的有理有据，声情并茂，马上理直气壮：“就是啊 ，她是为人民服务的，整天端着一张高高在上的脸，还骂人打人，这是地，主剥，削阶级作风，必须好好教育她。”

供销社主任姓胡，胡主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瞪了售货员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儿，赶紧给大家道歉。”

售货员叫赵玉梅的，委屈的要死，“她，她还打我呢，看我脸上的伤，牙都要掉了呢，怎么能是我的错？”

林清诗马上道：“哎，别冤枉我啊，大家都看的很清楚，你自己爬出身子来打我，我躲一下，自己摔了，反而倒打一耙，不带这么讹人的啊。”

“对啊，她自己要打人，才会摔了，你要是不想打人，隔着柜台呢，谁能把你薅出来？”

众人已经认定了售货员欺负人，她还狡辩，差点儿越过胡主任，就要教训她。

胡主任马上道：“你还有脸说，赶紧道歉。”

赵玉梅只好低头：“对不起。”

林清诗语重心长道：“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

“大家都是为了社会主义服务，职业不分贵贱，你还做着轻松的活儿，更要体谅我们贫下中农的辛苦了。”

“你来说说，哪儿做错了？我听听你有没有思想瑕疵，好帮你纠正一下。”

胡主任都无言以对，眼神复杂，这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面的领导下来指导了呢。

官腔打的，他都自愧不如。

赵玉梅恨死她了，林清诗冷笑：“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看不起我们贫下中农？”

“没有。”

赵玉梅在胡主任的眼神逼迫下，更诚恳地道歉，还给她鞠躬，林清诗才满意，“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吸取教训，以观后效，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那个，胡主任，还是得加强思想教育，让她写检查，一万字，不诚恳得重写，书读得少，人就犯蠢，您说是不是啊？”

胡主任麻木着一张脸，只求她闭嘴，赶紧走吧。

“是，姑娘你说的对，你要买什么东西？”

林清诗：“我想买的你也没有啊。”

“你想买什么？”

“水泥。”

胡主任，当我没问。

林清诗眼神一转：“胡主任，您看我们想搞建设也不容易， 您给指条路，哪里能买水泥？”

“这个需要工业券，你要是有券，我可以帮你联系。”

林清诗记下了，工业券虽然难找，还不是难如登天的事儿，有钱还是能搞到的。

买了些针线棉布，盐巴酱油醋，放在背篓里，昂首阔步地走了。

供销社众人都松口气，这姑娘忒能说了。

周雪崇拜的不得了，“小诗啊，你为什么不是男人呢？我肯定要嫁给你，死乞白赖那种，比李圆圆还要矢志不渝，我这一生只爱你了。”

林清诗肉麻，“打住啊，你这是脑子发热，不是爱，消受不起，学什么也别学李圆圆恋爱脑，会让自己变的悲剧的。”

周雪笑嘻嘻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吗？咱们现在干嘛去啊？”

林清诗低声道：“我听说县城里有黑市的，咱去见识见识。”

“啊，不好吧，很危险的。”

“咱有不倒买倒卖，就去看看，晚上请你吃鸡蛋打卤面。”

“行。”

周雪为了打卤面也是拼了。

黑市都在隐蔽的地方，周雪听人说起过，汽车站后面的小巷子里，县医院隔壁的胡同里都有的。

先去了县医院那边，病人多，想要买点儿有营养的人也多，就滋生了黑市。

胡同外站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看人都是斜眼歪脑袋，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两人叼着一根烟，上下打量她们，周雪吓的脚发软，想打退堂鼓。

林清诗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是十几根烟，“两位，尝尝这个，打听个事儿？”

她发现，男人对香烟都没什么抵抗力，遇到男的，给烟就对了。

烟很稀缺，两人也不意外，能拿出一盒烟才意外呢，一人点一颗，抽一口马上愣住了，“卧槽，好东西，这什么牌子的？”

林清诗：“偷我爸爸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送你们了。”

“这多不好意思。”

手伸的飞快，差点儿为了多分一支烟打起来了。

“别丢脸了，妹妹，你想问什么事儿？”

“这里是黑市吗？我想买点儿东西，不知道有没有？”

“妹子想要什么？只要不是违禁品，我们都能搞到的。”

“你们……，也卖东西？”

林清诗不大明白，他们好像是看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