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在除夕这天，才结束了手上的工作，赶到了离慧阳一百来公里乡下。陪独自居住在这里的母亲，吃了个年夜饭，过了个春节。

自从父亲去世后，秦风当时还在部队，母亲一个人，就搬到了乡下老房子去住了。在这个秦风童年生活的村里，还有些熟悉邻居和老人，这让秦风的母亲，觉得没那么孤独。

秦风退伍回慧阳市后，一再让母亲搬回市区。他妈妈就说，现在在乡下住得很舒服，除非要带孙子了，不然懒得回慧阳，秦风多年的军旅生活，他母亲早已习惯了，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

好在母亲身体尚好，周边也有熟人朋友，远房亲戚，秦风也没再坚持。而且，乡下的环境空气都不错，以前学中医的母亲，有时还帮邻居村民们，治个头痛脑热的，在村里也很受尊重和欢迎，加上她又喜欢栽个花种个菜，日子倒也过得优哉悠哉。

秦风就每月给一个远房表姐些钱，托她有事照应着，得空时，他自己也经常回去看看。

过了初三，秦风就赶回了慧阳，先去潼城那边待了两天，跟进了一下旭日新城的二次加推，然后才回了慧阳。

初六，杨行健给他电话了，让他过自己家里来一趟。秦风就给杨行健女儿买了些礼物，也算顺便到老班长家拜个年。

到了杨行健家里，见他正在收拾些青苔，弄得屋里的地板上，泥污污的。

秦风进屋后，杨行健头也没抬，只说：“秦风，你稍等一下，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给个老首长拜年。”

杨行健收拾好青苔后，又用两个塑料大壶，装上了自己泡青梅酒，就说，走。

秦风取笑他：“你给老首长去拜年，就拎这个啊？”

杨行健道：“人家缺啥啊，就这个蛮好。”说完，让秦风把青苔给他拎上。

秦风就这样一头雾水地跟着杨行健，到了省委家属院。门口值班的门卫，显然跟杨行健认识了，只说了句：“来找赵书记啊？”也没登记啥的，就放行了。

秦风有些讶然地问：“你这个老首长来头挺大啊，是什么书记啊？”

杨行健就带着秦风一边往里走，一边给他介绍情况。

这个赵书记，叫赵震，现在是省委的一个副书记，负责主管企业和经济建设这方面的工作。杨行健刚当兵时，赵震在部队上，就已经是师参谋长了，杨行健给他做过一段时间勤务兵。

都是慧阳人，杨行健又勤快，当兵时忠厚老实，赵震就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后来，杨行健知道他回到地方后，就专程登门拜访，又把这点情分给续上了。

杨行健说：“说起来，这赵书记，也算是你首长。你调到特种部队前，咱们都是一个部队的。只是你当时是个新兵蛋子，没接触过。所以，今天特地带你也过来一下。对了，赵书记跟你有个共同爱好，烧菜挺好吃的，我这小鸡炖蘑菇，还是他教我的。”

说话间，两人就走进了一个小院，赵震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杨行健进来，就高兴地说：“小健来啦，来，屋里坐。”

杨行健指了指秦风，跟赵震介绍道：“秦风，我当年在咱部队，带的新兵蛋子，两年多前，转业回来了，现在也在青江集团营销部上班，这不过年了，特地带他过来，也拜望下老首长。”

秦风就腿一收，笔挺站着跟赵震说了声：“首长好，给您拜年了。”

赵震笑呵呵地用手示意了一下说：“哦，也在方智华那儿啊，好、好的，别板着。很好，兵架子还在。小健啊，你看你，这都胖成啥样了？一点都没有部队里的痕迹了。”对慧阳的知名企业，赵震显然是比较熟悉的。

杨行健就憨厚地笑着：“哎，我也是有了囡囡后，这人跟吹气球样的，就胖起来了，控都控不住。”说完，他也没急着进屋，而是把塑料袋里的青苔倒腾出来，忙着帮赵震侍弄那几盆盆景。

秦风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一点也插不上手，这两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洗手进屋。

赵震边走边说：“这青苔好，你是到山上去弄的吧？”

“嗯，凤鸣山的北山去弄的。”进屋后，杨行健就把手中的青梅酒拎起说，“参谋长，这青梅酒，可足足泡了快两年了。底酒是农家自酿的正宗高粱。待会儿您尝尝。”

部队人有这样的传统，即使是转业了或者升职了，自己当年带过的兵，还是喜欢听他们，叫自己当年带他时的职务，就是他当了司令，他带你时是连长，私下里你还是叫他连长，就更显出不同的亲近。

“哈哈，好啊，这几天人来人往的，我也给弄得挺厌倦的。今天，特地腾了个清静时间，中午，咱们几个消停消停喝两杯。”说完就吩咐阿姨多烧两个菜。

像赵震这样的人，过年期间是非常忙碌的，各种应酬接连不断。从除夕到初六，这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点闲逸时光，杨行健就适时地来给他打理盆景了。

吃饭时，杨行健和秦风，轮番向赵震敬酒，三人边吃边回忆些部队上往事。但秦风心中隐约感觉到，杨行健今天是抱着目的来的。

果然，聊着聊着，杨行健就重重叹了口气，说：“唉，老首长诶，我今天这过来，主要是给您拜个年，顺便也想向您倒倒苦水呢。”

赵震一听，就不动声色道：“小健啊，你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给我说说看，只要不违背原则，能帮你的，我会考虑的。”

赵震这样的位置，其实对人情世故是非常敏感的。有时候，最怕的就是亲朋故友，有事来求。而这些年，之所以杨行健在他这里，能时不时地进进出出，就是因为杨行健对他，从无所求，只是把他当个曾经的领导给敬着。

而且，杨行健不但没事求过他，纵然是认识他这事，杨行健也从没拿出去狐假虎威过，连赵震自己说可以给方智华打个招呼，适当照顾一下他，都被杨行健婉拒了。这些做法，让赵震对他很满意。

杨行健就说：“老首长，您是应该知道我的，没啥雄心壮志，只想安分守己做个老百姓，过点平常日子。我哪敢想着，要有给您添麻烦的事，只是最近遇到这事吧，说起来吧，跟我也无关，我就是觉得气不平。”

于是，杨行健在饭桌上，就把耿志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仔细地给赵震说了一遍。

说完杨行健就又重重叹口气：“唉，本来大过年的，也不想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但实在心里觉得，我们这些退伍的大头兵，也是太不容易了。想那耿志，老老实实做个保安，也没招谁惹谁。这次，要不是秦风仗义，把这个钱给填上的话，他差点就被弄进牢里去了。那他这辈子不就完啦。”

赵震听完，顿时气得拍了下桌子骂道：“岂有此理！竟然还有这种事！”

杨行健见状忙说：“参谋长，您也别生气，说到底，也怪耿志，懂嘛不懂要去炒股，被人坑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谁又不想合理合法的多赚点钱呢？”

最后，杨行健说：“只是憋屈就憋屈在，这帮人太坏了，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嘛。您说，要是当年在部队，就凭秦风，一个副连长，拉上一车嗷嗷叫的兵过去，不说怎样他们，吓也得把这帮狗娘养的吓衰吧，但现在我们不能这样做啊，这不是违法犯罪了吗？起码，也是给政府添乱了，我们不能这么没觉悟啊，那对不起部队的培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