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地大湖，一处水岸，薄薄的雾色。

一地的杀手，气龙碎片漫过芦苇，暴露在地。

第几批了？

墨启数也数不清，自从入了赵地他便没合过眼。来得都是些二锻小成的酒囊饭袋，太不过瘾。

他用镇邪青剑作为拐杖，他得再抓紧，往前走。

墨启继续往前走，忽然神海中一阵剧痛，迸裂的细微声音连动心跳。用手捂住，眼前赤红一片，他整个人栽到在地。

昏沉沉的醒来，一张眼是那个眼带戏谑的小小少年：“主人，你受了重伤，不能再走了。否则你就再也不能铸龙啦。”

墨启勉强挥开他的手：“小鬼头，还不都是多亏了你。”

余光瞥见一地的云雾，还有神海上空的裂痕，体内艰难复苏的真气长流，每周转出一分便就被那裂痕吞噬。那深深的黑洞，勾通的不知是何处河网。

“瓜山。”墨启想着回去，但是他惊讶地发现，他再也找不到这方寸地的入口。或许，真如庄小蝶所说，瓜山现在并不欢迎他。

昏迷不醒的时候，竟还要拜托这个小鬼给他续气，墨启无奈苦笑。

庄小蝶瞳孔里在转着花色：“你可不能死呢。现在全天下的儒僧都在找你，你偏偏还要往白鹿城去，可真是想不通。”

纵然是带着重伤，墨启仍以惊人的毅力站了起来，气龙之翼破碎后运转自如。

“我的伤势难道比王武安更重？”

他一步步往外走去，仿佛全身完好。

“主人，我明白了，你是要到白鹿城去铸龙。妙呀，我们快去，不就是唐西达学，谁也拦不住咱们。”庄小蝶自信的样子，又成了一国手握重兵的君主。

天空下起了雨，墨启听到了心被嘀嗒的声音。

离开楚地之后，北辰十哲也失去了同道的帮助，那星火燎原的情报网。赵国广袤，找人更是不易，关于墨启久久没有消息。

这一日，忽有消息传来，易水学子就要齐聚燕归城，重新推举出新的领袖。这一次他们要开一个先例，这领袖不再从易水学子中选，这样一来丢失的校章也变得无足轻重。

子索得知此事，笑得把贴身白玉折断，这还是当年讲学，受楚太子所赐。

“困兽之斗！”

他本想回去解决这些闹剧，但想着墨启近在眼前，索性就继续向北。

一日后，子索在一片草荡里发现了一个标记，不属于赵地人，也非易水。

他觉着蹊跷，顺着走去，沿途不下三具尸体，气龙都已灵体化。最后都汇聚到了一处水岸，释放出幽幽的蓝紫光芒。所见场景，那一片寂静里，传出阵阵怪鸟夺食的叫喊。

“这么多儒僧，都是唐西达学本部派来的。一击毙命，好快的杀气！”

子索测测说道，从散灵的外观看来，这些气龙破碎了起码有三天之久，这墨启气亏如此，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雷霆手段。

子索走近，怪鸟扑腾声中，齐齐逃开。在羽翼笼罩下，法器俱是精良，贴身的断口都是极为利落，是被一击贯穿。

他的目光抬起，在水岸对面，一个人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一瞬即没。

“果然是大周魔器，这是宝笔之伤。”

子索踏水而过，攀上一颗巨树，发现树下趴着一个死去的养气士，身上有一本儒门书卷。

“啊，子问，是谁伤你如此！”

子索手掌抚摸之下，发现除了暗淡了的血迹，那通透创口下还有顿笔处。联系到下方，不难看出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迟疑，全部气龙倾泻而出，就要付出一切，救活挚友。

“至圣师，救救子问啊!”子索不多时，长气便耗损过度，全凭一个念头，这才勉强给奄奄一息得子问救了一口气。

这一下，竟比秋水原他的损耗，还要剧烈。

他瘫软在地，气龙闭上气穴，再无法调整呼吸，只能在神海感受着当时发生的情况。

隔着百米水岸。

在唐西儒僧唤动天星，儒虎子问就要以才气搭弓，召唤陨落。突然，一道长气灌注真元。飞出。不偏分毫，当场格杀。

灭！只消半个念头，到底谁才是箭？

子索从噩梦中惊醒：“这就是商北达学名动炎汉的‘顶峰绝技’，被天魔星发扬光大，若非这大周魔器余力未发，否则也不会给子问留下活口。”

“子索，便就是你我，遇上这一笔锋，也要交待在这里。”子问艰难说道，“这魔头，永远也不能小觑。”

“等等，他一人做不到这样，他还有帮手！”

这时候，燕归重学的书生们也赶来了。他们见状大惊，急忙为二人疗伤续气。

子索脸上早满是恐惧，他放足下树，仍是忘不了这一气龙飞击的神威，换做是他，能抵挡得住吗？就凭他，就能擒住这重伤的魔器？

这一下，竟跌落，头着了地。

等到子问真正苏醒，已经是两日之后，众人还在争执着。

邓院长道：“儒龙先生，普天下的养气士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这墨启，我看，必须请文圣出手了……”

“师兄，我还要恢复北辰的遗志，开创新的学问呢。”

“这里就全部拜托你了，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子吟。”

“各位，贪生怕死可不是我辈风流。”

“这大周魔器如今气亏，正是擒住他万中无一的时机。”

“对，继续追，这大周魔器已经是强弩之末！”

众人心中稍定，子问突然坐直了身，开始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至圣师箴言。

以为他伤势发作，急忙再次为他灌注神海。

“儒虎，你不要糊涂，拿下这大周魔器，你我便能进佛鼓山，位列白衣儒僧！”子索劝道。

但子问全没听进去，他整个人神魂颠倒，就像是被病魔缠住了四肢百骸，接下去几日某夜起，忽披散着头发，竟就是疯了。

这下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北辰院众人面上无光，子索没法，只得请燕归重学的邓院长先送他回楚地去。

“就交给我吧，儒龙先生。”邓院长答道。

此时的燕归城，城中人声熙攘，各国豪杰云集。

昌国君和易水三脉接连发出号召，“反唐大会”有模有样地操办起来。单单走在大街上，就能听到进城农夫和书生议论。

“现在天魔和炎汉大军虽然退了，可易水领袖下落不明，太子又为国事而死，老楚王撇下咱们逃去了北荒。”

“我们大楚真是群龙无首啊，必须推举出一个新的校长来。否则天魔再来到，那可真就是措手不及！”

“这话说的有道理，你们说谁来当这个易水校长？听说这次不止易水弟子，就算是其他达学之人，只要有才有德，都可以！”

“还有这等好事，那咱们也去试试？”

“走着！”

“哎哟，你这小子，不长眼啊，怎么，也要去当易水校长！”

“对不住。”子问方才踏入，被这人气一冲便就清明，“易水，哈哈哈哈。”

到了深夜，他眼前仍是萦绕不断，那日秋水院潜龙一怒，击穿炎汉大将军沙场阴神的画面。

撕裂的心底，忽然难过得无可附加，读书半生，所求何事？难道就是这征伐不断？难道就是这天下大乱？

于是就留下气符文书，没脸再见各位师兄老师，就改道投天下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