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同样的地点。

同样的场景，商帮代表与白鹿使者的最终谈判。

刘善把腿一翘，悠悠哉哉，似入青楼万花深处：“怎么着，你们这十几个土财主全哑巴了，我开的价不心动，嫌太少？要是你们打算平摊，也成吧！”

“这五百万气种？我大田商帮，今年炎汉天子发下来的通商钱，总共也才这个零头，四公子这样张手要钱，恐怕不太合适!”

各大商帮的代表阴沉着脸色，幽幽提醒道，“这般巧立名目，公然索贿，此事若是传出去，对四公子您的名声不太好。”

“名声，哈哈哈哈，我刘善何时在意过这种东西?名声一文不值，我乐意卖给各位，只要把钱给够就成。”

“四公子，当真不给金印？”

“你们是聋子吗？”刘善反问。

“照您这样，这次通商我们不但一文没赚，连全部身家都给搭进去。”

“没有炎汉，哪有通甲城？天魔面前，这些牺牲，值得。”

场面变得僵硬，陈公公注意到对面代表情绪的变化，害怕起来。

他赶紧打圆场，笑呵呵道：“诸位，四公子在和你们开玩笑呢。他这样大度豁达的人，怎么可能惦记各位的钱?是吧，四公子，我看五百万太多了。”

“那你说多少？”

“五千？”陈公公犹豫着，“五万如何，够睡了。”

“是啊是啊，既然四公子缺钱睡女人，说一句便是。五万气种，咱们小家小业出不起，这五百气种，五千气种还是没问题的！”

一些小商帮代表哈哈赔笑起来，甚至都要让人回去取。

但站在双方最前面的人仍是一步不让。

刘善忽拍手笑道：“是啊，我刚是开玩笑了，区区五百万气种，对你们这些商帮算什么？金山银山，几百年都挣下来了，都只是九牛一毛。这去一次星海，得来的玄铁玄金，兽皮妖毛，灵丹妙药，转手就可以卖给别的势力，北边没人要，天下之大有的是财主呢！听人说这一下子都要翻了好几翻，怪我，不太懂行情，这样吧，商帮各位给我刘善一个面子，一千万气种不二价!”

大田商帮代表拍案叫道：“刘善，别太嚣张了，这里是通甲城，是大能庇护的法外之地，不归属你白鹿家！”

“一千万气种，盖一次印，往年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那就从我开始，从今天开始。这通甲城，我刘善说了算。”

“你太大胆了，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不能罢休！”牧疆咽下口水，“五百万气种，一千万气种，你怎么说的出口?”

“就算砸锅卖铁都给不起啊！”

“四公子，我们真的给不起，你继续相逼，那就别怪我们了!”

“想杀我？那就试试。”刘善安然坐下。

陈公公发觉情况不对，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没有一个商帮代表吱声，仿佛方才什么都听不到。但几乎所有人，心底都打出了一个判断，这个四公子不但跋扈，而且嚣张。不但坏，而且蠢。

大田商帮代表说道：“四公子言深义博，如天外洪音，我等都听不懂。还请一问。”

刘善道：“直说，本公子不会为难你们。”

大田商帮代表再三问道：“若是我等把自己给卖了，凑齐了这一千万，四公子如何。若不出这笔盖印费，四公子又要如何？。”

“给了便给了，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若是不给，呵，本公子还不乐意收了。陈公公，我早说了，光你看这点东西能看出什么，咱们正好到各位商帮长那里坐坐，喝喝茶。”

一家家仔细查？陈公公皱眉道：“四公子，这……恐怕看不过来。等我们去了，这通商的日子怕是要拖到年底。”其实他更想说的是，真去看了又如何?商帮们会改吗，这里可是通甲商城啊，连养气士都不能打破这城门阵法，他刘善又能有什么作为？

“这一次，是白鹿城有求于通甲城！”

“我等请四公子收回刚才的话！”大田商帮代表率先半跪而下，紧跟着其他各大商帮，那些小商帮，最后连牧疆也匍匐在地，请四公子慎重啊！

“白鹿城出的气种，本公子凭什么不能看？”刘善一下子暴怒起来，跳起来叫道，“一年年要钱，一年年不干事，你们算什么商帮，你们都是蛀虫，都是最大的魔头！你们是白鹿的劫匪！你们这些家伙，何曾把本公子，把白鹿城百姓放在眼里!”

所有怒火，都汇聚成最后一句：“这回，你们要是不给钱，今年谁也别去星海了，我就让你们在通甲城里埋了！”

所有商帮弟子都愣住了，觉得莫名的好笑，看着小孩子跳起来打大人膝盖那样滑稽。

牧疆偷偷跑过来，低声道：“陈公公，这是四公子的意思，还是炎汉天子的意思？”

“我说，你是听不懂吗？我的意思就是我父亲的意思!”刘善转头喝道，又说，“再啰嗦，你给双倍！”

牧老会长噤若寒蝉，憨厚的圆脸一下子直了，也再没有开始的温柔与儒雅：“刘善，我这是好意。”

“我何需？”

“好你个刘善！”各商帮代表拍了身子，相继站起身来，阴沉着脸，“刘善，恕我等直言，你刚才的话即便是你二哥刘轩也不敢说，三哥刘锐也无法承担，就凭你？”

“他们不敢，所以我才来了，这个道理难道不对吗？诸位，教我!本公子还没叫你们起来，你们凭什么起来？！”

刘善直接把桌子一砸：“陈公公，本公子累了，送客！”

“四公子，这里是商帮的地盘……”

从会长府走出来，商帮的弟子、各商帮代表全都是黑着脸：“谈好的买卖，居然就被这么一搅直接黄了？”

“这搁谁都不能心平气和。”

“诸位慢走，我有话要说！”陈公公特地来送。

大田商帮代表说道：“陈公公请留步！回去还请提醒四公子一句，莫忘了大公子的前车之鉴。我们等四公子回心转意。走。”

说完气汹汹离去。

“这，这，这是从何谈起呢！”陈公公脸都苦了，他哪里敢转达？

果不出他所料，刚回住房就看见下人们，被刘善又打又骂：“你什么你，都给本公子滚，滚得远远的。叫你滚没听见啊，还进来作甚？”

“公子，是我。”陈公公走进来，让下人们都退去，叹道，“四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这一地的碎瓷片，牧疆又得心疼了。

不料刘善还是一脸没心没肺，笑道：“哈哈哈哈，我就是要吓唬吓唬他们。”

“若是夫人知道，肯定要大发雷霆了。”

“那你可得给我保密。”刘善一笑。

外头有声音传来：

“四公子，白鹭商会的白会长求见。他是炎汉天子的人，是咱们的援军。”

“让他进来哦，这房间不能住人了。”

刘善刚说完，白会长走进来，担心无比地道：“四公子，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属下身受白鹿大恩，可您这样一来，我可真吃不住了。”

“儆猴，焉能不杀鸡？”

“您这样也太冒险了！方才若不是属下的面子，他们就直接撕破脸动手了！”

“那又如何？动手，我刘善怕过？”

“怎么办?到时候属下真怕，保护不了四公子您呐!”白会长摇头说道，“这些商帮手下都有养气士，一个个带着各自的兵马，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刘善笑道：“老白，那你别保护我啦，保护保护咱们的白鹿吧。你知道我这几天看见了什么吗?”

“再不出十年，白鹿城君不君，臣不臣！炎汉天子彻底成了一个傀儡，商帮之间培植势力，兵精粮足，互相厮杀，征战不休，这样的情况是你们所乐见，却不是我所乐见。”

“这通甲城四战之地，你的商帮，就会第一个会被吃掉，就像那消失的玲珑商帮一样。即便是这么漂亮的房子，也要被一把火烧成灰呀。”

“四公子，您也知道玲珑商帮的事？”

“我知道的比你更多。”

陈公公看怪物一样看着刘善：“四公子，您……怎么突然……”

“怎么了，不像我这种人说的话?我应该说，好极啦，去他妈的吧，快活啊，管他娘，谁让老子不爽老子让他一辈子不爽!”刘善大笑起来，“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这个条件了。白鹿城一破，我这个四公子难道还能苟活吗？哈哈哈哈……”

白会长双手动容：“四公子所说，就是我这些年日夜所想，如履薄冰亦难心安。”

“这千万气种，两界通商不过只是一个缩影，我看，这些商帮日益膨胀的实力，才是我白鹿城的心头大患。百年前白鹿炎汉天子执剑裂土，分封功臣百人，眼下所剩不过十几而已，又都被天魔蚕食，这些商帮就趁机坐大，后患无穷啊。”

陈公公道：“四公子，我以为你只会混吃等死，没想到你心底也有一口气啊。愿为公子肝脑涂地！”

“我也看不惯这世道，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白会长声音也跟着严肃起来，“炎汉天子老了，他不敢得罪他们。”

“是啊，他只有十年好活了，却不为我们这些子孙想想。”

听到刘善对他父亲炎汉天子，也是这般直言不讳，陈公公不由得面流冷汗：“那您刚才那一番，并不是真的要黑钱，而是故意试探？”

“若是这些钱都是我白鹿城的，我何必要黑？”

“属下誓守祖训，守护白鹿一家，至死方休。”白会长右拳捶心，半跪说道，“四公子，若是炎汉天子知晓您的成长一定会非常欣慰。”

“不，他会杀了我，再杀了你。他太软弱了，已经不配为天子！”刘善叹道，“白会长，我相信您的誓言，就像当年您的祖先辅佐我的先祖一样。

白会长和陈公公闻声，都是大惊，这竟是四公子说出的话？

白会长愧疚地道：“当年天子派我们来通甲城，我白鹿商会乃是所有商帮中实力最强大的一个，没想到现在却沦落至此。”

“夫人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您这还是成功激怒了这些商帮啊！”陈公公道，“不行，这里太危险了，四公子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要走的人是你！”刘善坚定地道，“回去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地告诉我父亲。包括我刚才那句。”

陈公公面色苍白，挤不出一点血意。

但更让他惊恐又惊喜的是，此时刘善的眼神，容不得半点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