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巨兽犹如一座参天的墙壁，将Gaster的生路彻底堵住，他倒是有许多强力的攻击技能……但是这种情况下，再狂轰滥炸最后看到的，只会是它毫发无伤的结果。

这里是它们的地盘！Gaster必须这么告诫自己……当然，他们并不会毫无准备地来到这里，面对这种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存在，他们需要有一个缜密的逃跑方法。

“Sans……你没时间继续沉浸在震惊中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谎言，但是你能因此放弃一切吗？”Gaster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道猩红的光束，而身后的地面在接触这光线的瞬间，便消失无踪。

“有什么用……heh……我们的反抗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谈，像是一群跳梁小丑拙劣的表演……Gaster，算了吧……”Sans露出了一个如此悲哀，又如此凄凉的笑容。

“这是你第36次说出这句话，【死亡】，你不是他（真正的Sans），你不必被他的观点，他的正义，他的价值观所拘束……我希望你能活出他没能活出的样子，他也同样希望如此。”

巨眼的周边出现了霓虹的光环，随即它重重闭上了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降临在众人的身上，甚至让旁边昏迷的【星】都震醒了过来。

以前都被这诡异的光彩笼罩，而那机械巨眼则缓缓融入了这光芒之中——一股强大的引力出现，那是属于外界的秩序之力，无人能够抵抗，那牵引力仿佛能直接将灵魂与肉体分离，让Sans感觉自己与周边的联系越来越稀薄。

“我多希望自己看到的未来只是一个笑话……”【星】的双眸闪着星辰的颜色，他又看到了那个既定的结局，悲伤与痛苦逆流而上，这是别人不曾感受过的窒息与压抑。

“别发愣了……Sans！”Gaster有些焦急了。

“……”Sans依旧愣在原地，眼直勾勾地望着天上那被撕开的一角，看着那无边无际的猩红眼将自己围绕，吞噬，最后落幕。

……

光芒愈发旺盛，直到内部的一切都被白色吞噬，最终被同化成那巨眼的一部分……

『人们为什么要踏上旅途？』

明明空空如也到世界中去，最后依旧孑然一身地回到这起始处来……

Sans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深海之中，自己像是落水的巨石，在水面上砸出巨大的水花，可是很快，这场被一个怪物惊起的巨浪便归于宁静……浪花终究是浪花，由虚无开始，向虚无走去。

如果你早就知道结果就是如此，从这海中离开，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有什么区别？那些努力，那些欢笑，有什么用呢？

“heh……heh，真好笑啊……比一个拙劣的双关笑话还要好笑的，居然是我的一生。”Sans闭上的眼，任由自己向深渊中沉去。

既然最后总是失败，那就停下来吧……让一切静止在【死亡】之中，这样就可以逃离失败了吧……

他又睁开了眼，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面，看着那越来越微弱的光点。

内心竟然生出了一抹恐惧。

以前在这个时候，Frisk出现了，她不由分说地强行把他拉了起来，而现在，这里依旧空无一人，除了寂静，便是寂静。

旅途好像带来了变化。

原本下沉的画面发生了转变，他想起了更多东西。

【“heh……只有这样才能算是有意义的事情吧。”】

那时的我，把死亡挂在嘴边，并以此开脱……我的身上满是裂痕，灵魂摇摇欲坠，是那抹鲜艳的红色续上了我的命，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自己凭什么还活着。

但是——

Sans重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绿色的纹路在身上蔓延，属于魔神的威压在肆意散发，身后的巨尾卷起波涛，让整片海洋为之涌动，强大的气场足以令万物恐惧——这如同一位“巨人”，强大无比，所向披靡。

他变了……他是【死亡】，是强大的魔神，而不是一个只会为虚无悲哀的喜剧演员。

『人们为什么要踏上旅途？』

明明知道结局注定是失败，明明待在原点就可以不再面对这份残酷。

他变了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改变了什么？

自己做到了什么？

自己在世界上留下了多少痕迹，足以让别人记住你的名字？

似乎没有……自己抱着一腔热血，怀揣着自己的理想走上旅途，最后却一无所有，就像是一只想要展翅高飞的鸟儿，最终却被风吹落，被雷击中，坠亡在地。

在大海中，你什么也不是。

你所做的一切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就像是一篇无始无终的作文，无人爱看。

黑色彻底吞噬了水面的光芒，他依然沉入了那深渊之中，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彻底的被溶解，消散。

可偏偏，死寂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音符……黑色容不得其他颜色的诞生，一旦黑暗中出现亮光，那道光将会直接吸引在座所有人的目光，人们知道，第一束打破黑暗的火，叫做希望。

一抹鲜艳的火刺破了黑暗，三只布满伤痕的手跨过火焰，任由烈火灼烧，将光芒伸向Sans所在处。

“Sans！懒骨头！我不允许你现在偷懒！！”

“Sans哥哥……现在，请醒一醒……绫……接受不了Sans哥哥就以这样的一种悲惨小说的方式离场……”

“Sans大人……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现在我回来了，谁都别想带走你！！”

三道熟悉的声音透过火焰传来，将这一角的黑暗驱散。

“为什么……你们……”Sans不自觉地伸出了手，就像一路过来，他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她们一样。

但是，在她们的手即将接触相拥之时，Sans仿佛触底反弹了一般，猛地准备把手抽回……

“不……我不值得……我不应该……”

『人们为什么要踏上旅途？』

明明……那绝情的分离就在前路，却依然要逼着人们笑着去看身边人的离开？

即将接触的手又开始拉开距离……就像是一位心理疾病患者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希望——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脆弱。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骨架，如此坚强地支撑起一具身体；却又如此脆弱到难以承受一点一滴的打击。

他的记忆告诉他，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而这世界的现实也告诉他，所做的一切也是徒劳——强大的力量会成为他的囚牢，眼睁睁地看着陪伴着自己走过来的一道道身影彻底消散。

明明是【死亡】，却对死亡无能为力。

会疯掉的……

他宁愿让自己彻底疯癫，把自己关在意识中的雪镇里，让自己一遍又一遍经历最温暖的那一天——不，还要把陪伴过自己的所有人都带过去。

而现实……他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死去，这就像是一位Sans会做出的选择。

Sans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骷髅——他的每一寸骨头都脆弱无比，他的每根骨头里都流淌着对希望的渴求，最后他又敬而远之，在绝望中习惯了的他，在希望到来之前，却会选择逃避。

懦夫……小丑……多么贴切。

“既然来了……那就给我们好好活下去！！”

火光迸发，那三只手猛然下冲，直接抓住了Sans缩回去的骨掌，随后向上一拉——

火光在这一刻融化了长夜，

属于希望的黎明终究会眷顾这个骷髅，

这个已经在长夜中，走了太久太久夜路的骷髅。

那即将到来的黎明，叫做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