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七连的每个人都会记得今天。

11月26日，微风，有雨。

高城早就换好了常服，和洪兴国站在窗口，两人齐齐看着窗外，希望着命令能够晚一些来。钢七连的改编已成定局，只不过钢七连的两名主官还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只希望这一刀能轻一点，缓一点。

一辆猎豹缓缓开进七连连部，702参谋长带着几个团部的军官走进了七连，七连官兵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怔怔地看着一行人。

几名团部军官被看得有些发毛，步子竟乱了起来。

“走吧，老洪。”

“嗯。”

会议室的门陡然打开，高城和洪兴国双人成行，齐步走到了参谋长的面前！

“钢七连连长高城报到！”

“钢七连指导员洪兴国报到！”

两名团部的军官被震得微微后退，参谋长摘下了帽子，坐到桌子后：“坐吧。”

“请参谋长指示。”高城昂首挺胸。

“没有指示。”参谋长将一份文件推到两人面前，“只有一份命令，你们自己看吧。”

高城忐忑地翻开了这份文件，第一页赫然写着“洪兴国等三名同志调整任职。”

原七零二团第七侦察连指导员洪兴国改任353团三营第九侦察连指导员。

原七零二团第七侦察连副连长颜博改任七零二团作战参谋。

原七零二团第七侦察连一排长曹森升任机步三团一连副连长。

下一张的标题是《关于第七装甲侦察连编制改革人员调整方案》，以白铁军为首的12名钢七连战士，役期将满，提前复员。

楼道里站满了七连的官兵，他们安静地看着自己连长的一举一动。高城一张张翻着，他感觉自己的心慢慢沉入了一片寒潭之下，心快要被冻碎了。

参谋长没有过多停留，很快便带着人离开了七连的连部，也许是不忍心，上车时他回头扫过七连，想将它最后的样子牢牢地记住。

高城和洪兴国站在门口，目送着车子离开，洪兴国想要拿烟，却怎么也找不到。高城见状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支，递了过去，可洪兴国的手有些颤抖，根本打不着火。

挣扎了片刻，洪兴国将烟死死攥住，放在了兜里。

洪兴国说：“老高，明天开个欢送会，我来办，军纪和人心都要顾及到。”

高城楞在门口，只是轻轻嗯了声。

“一次走三十六个，一定不能送。一送，军心就没了。”即使知道自己要离开，洪兴国依然为七连考虑着。

“老洪，是我对不住你！我打球犯规，下棋用损招，打牌我给对面的使眼神，大家都知道，惹指导员没事，惹连长就得出事，都帮着我捣鬼…”高城像是一个孩子，胡言乱语地说着自以为是道歉的话。

洪兴国惨然一笑：“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说的我都知道，钢七连的连长不能输！”

这时一队战士跑进了大门，洪兴国连忙换了表情：“怎么样，咱们又赢了吧！”

“必须得指导员，咱七连哪能输了！”

“行，去歇着吧。”洪兴国开心地说，其实他和高城一样。

只想让钢七连赢，一直赢下去。

第二天下午，炊事班不停地从车上搬运着各种肉类、蔬菜以及各种水果。可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却没有一点点喜悦的表情，一旁的司务长指挥着班里的人干活。路过的士兵看着车上搬下来的食物，满脸的羡慕！

司务长搬着两箱啤酒来到食堂，几个来帮忙的士兵正满脸郁闷地布置着会场。司务长一看就火了！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给谁办追悼会呢？音乐放起来！赶快！”

“是！”

一旁的录音机被打开，悠扬的音乐顿时充满了整间食堂，两名士兵将写着“欢送战友，怀念战友，祝福战友”的横幅挂在了会场上。

开饭时间，其他部队早就拉着吃饭的号子朝着食堂走去，白铁军和许三多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说班代，今儿个会餐，不去就吃不着了！我和你说，可有大虾！去得晚一点，准没！”白铁军眯着他的小眼睛，打趣地说道。

许三多说：“那就让他们先吃，你再和我聊会儿，咱不和他们枪。”

“这会餐就是得抢，会餐的精髓就在这个抢字上。”忽然白铁军有些怀念地说，“你说这师里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还不把老陈放回来！我和你说班代，老陈喝多了一定会坐在椅子上傻笑，可好玩了！”

说着他拍了拍屁股，就想向食堂冲去。

许三多一把拉住了他，看他的眼神有些忧伤：“我谢谢你。”

“谢我？那你得多和我喝两杯。”

“行，没问题，今天你说了算。”

白铁军觉得班长今天很不对劲，试探着问：“心怀鬼胎？”

“没有。”

“走喽！吃烤大虾去喽！”白铁军趁着许三多分神，一溜烟朝着食堂跑了过去，许三多只好起身，追了过去。

今天的食堂有些不太对劲，如果是往常的会餐，钢七连的食堂早就闹成了一锅粥，而今天，一个连的人都在里面静静地坐着，像是在等着谁。

许三多搂着白铁军的肩膀推门而入，洪兴国和高城都站起来给他鼓掌，接着是全连人更热烈的掌声，食堂似乎是热闹了起来。许三多悄悄离开了白铁军的身边，他知道，这片掌声不是献给他的。

一片掌声中，白铁军梗着脖子回头看到了横幅，他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咋儿又是我呀，咋儿就这么快呀！”

白铁军捂着脸蹲在地上嚎陶大哭，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掌声早就停了下来，食堂里只剩下他的哭泣声。甘小宁第一个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拉起，抱住了他。

分别之前，总是有些肆无忌惮。没一会儿七连的士兵们就都有些喝高了，于是会餐变成了一场不分官阶的狂欢。

每个人，每一桌都在述说着离别之情，洪兴国早就被抱过好多次了，而高城多了些严肃，只能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

“连长！”白铁军大喊着冲到了高城的面前，张开双臂！

高城转过身，高兴地张开双臂，可白铁军只是对高城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军礼，便冲向了他的身后，抱住了指导员。

见状况不对，甘小宁连忙把他拉回了三班一桌。、

“老七，明天就要去兄弟团了。”洪兴国走到高城身边。

高城：“以后就是对手了。”

“老七，今天能不能不装了？”

“总是不太好。”

说完高城将一瓶咬开的啤酒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