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景汉对于妻子的做法也感觉到奇怪，在他的认知里，妻子其实是一个非常冷淡的人，她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去找年轻的医生，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学习。

她不主动，但是也从来不会拒绝认真学习的医生。

只要她同意进手术室的医生，在手术的过程中，她也会倾尽所能地给年轻的医生传授经验。

但是像贺羽这种，频繁被她带在身边，不仅手术室，门诊也会带着一起参加的情况，十几年来第一次。

这天中午，秦景汉先去食堂打饭，然后带着饭盒回家。到家后把饭盒里的饭菜装盘，再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他母亲和姐姐送过来的老母鸡汤。

汤放在锅里，加热。

顾雪开门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味。

她换好鞋之后进屋，就看到厨房里的丈夫正站在灶头旁边发呆，锅里的鸡汤已经有冒出来的趋势。

顾雪走过去，拿起一块挂在旁边的布条，走到灶头旁边，把锅盖打开，再把火熄灭。

做完这些之后，秦景汉才从走神中回到现实。

“回来啦？早上的手术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

夫妻俩和平时一样，面对面坐在餐桌跟前吃饭。只是今天的气氛和平时相比有些不太对。

顾雪放下筷子后，看着对面的丈夫，直接说：“你这几天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景汉嘴角微微抽动，犹豫了两秒钟之后，他说：“小雪，今天是周末，我昨天答应了我妈，今天回家吃饭。咱们中午吃完饭，要不回一趟那边吧？”

秦景汉的家在京城的郊县，按照现在的区域划分，算是比较偏远。不过，几十年后，随着经济的发展，会成为京城的一个区，房价也得大好几万的那种。

现在去秦景汉家的话，如果没有车送，他们需要先坐电车，到汽车站再坐汽车，汽车下来之后，秦家还得再走20多分钟才能到。

顾雪说：“你自己去吧，你也知道我今天早上一个紧急手术，坐车太折腾，很累。”

秦景汉说：“是这样，住在吉祥胡同的那位首长，最近几天过来复查，后续还需要做一个小手术。他可以让司机开车送我们，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顾雪盯着秦景汉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秦景汉眼神有些躲闪，大概是为了掩饰真实情绪，他伸手把桌子上的碗筷摞起来，一副谈完就立刻去洗碗的架势。

“老秦，你应该知道，去你家，你的父母和你那些姐姐会跟我说什么。咱们这又何必呢？”

秦景汉脸色有点难堪，不过还是说：“小雪，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我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站在你前面。”

顾雪说：“在我的理解中，站在我前面的意思是，预料到这种事情会发生，你就不会让我去看去听。而不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才站在我前面，跟别人争辩。”

秦景汉脸色暗了下去。

“我真的累了，我想休息。”

顾雪说完这话就起身去了北边的房间。

秦景汉看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脸色黯然。

他何尝不知道妻子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他也确实不应该让妻子去面对自己家人的冷脸，可是……那些也是他的家人。

昨天，母亲和姐姐来，又数落了他一通。

当年，他能够上学，能够学医，都是父母和几个姐姐帮衬的结果，他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和家人的观念还有方方面面已经差得很远。

可是，他也不能因为他已经爬上山顶，就对依然处于山脚下的亲人不待见吧？

外甥女冯静秋的事情，他也确实感觉很丢人，正如之前妻子说的那样，再让冯静秋继续住在他们家，以后肯定会连累他们俩人的名声。他只能让外甥女住出去，并且给安排好了工作。

经历过这次事情，他也跟外甥女的直属领导说得很清楚，以后工作和方方面面都按照规定来，她冯静秋就是她自己，和他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以后冯静秋如果再犯错，她本人就该承担后果。

母亲强烈要求他这次回去，他也大概能猜得出，应该是和孩子有关系。

他和顾雪没有孩子，这件事情成为整个家庭里的一个疙瘩，根本解不开的疙瘩。

既然解不开，秦景汉觉得还是应该回去安抚一下老人。

虽然刚才顾雪的言语很温和，但是两人夫妻这么多年，秦景汉怎么可能不知道妻子态度非常坚定。

既然如此，他只能自己回去。

那位领导的吉普车和司机按照时间来接秦景汉，他带上一些乡下人喜欢的东西下了楼。

车离开医院职工宿舍，穿过大街小巷，往郊区疾驰。坐在车上的秦景汉内心根本没法平静，他想到了很多。最终脑子里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问号跟那个叫贺羽的年轻医生有关系。

昨天姐姐跟他说，她怀疑顾雪之所以不待见冯静秋这个外甥女，就是想给她以前跟别人生的女儿预留位置。贺羽，就是她用来练手的。

还有一种可能性，顾雪帮贺羽，其实是为了帮自己的女儿铺路。

今天早上，顾雪突然被急诊室的医生叫去诊治病人之后，秦景汉也没闲着，他去查了一下贺羽的档案资料。

根据档案显示，贺羽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没有去过南方。

车拐到一条马路上，在这条马路上再开一会儿就到了名副其实的郊区，秦景汉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刚才脑子里一直在想的人——贺羽。

而贺羽身边则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只不过那个女孩正偏过脸跟旁边的人说话，他没能看清楚正脸。

仅仅是一张侧脸，就已经让秦景汉感觉有些熟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而来。

秦景汉扭过头，通过后车窗的玻璃一直往后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秦景汉这番动作，连忙问道：“秦医生，有事吗？要不要我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