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郊区武器库的沦陷，像是一颗火种混入千万干柴之中，燃起熊熊烈火。

肖川跑到叶初面前，小脸上满是灰尘，他的裤腰也插着一把枪，但显然他并不会用枪。

肖川看着叶初，“叶初哥哥，你真的……要帮我哥哥复仇了……”

叶初蹲下身子，“对啊，哥哥答应你的。”

“可是，”肖川伸出手，想要碰碰眼前这个哥哥的脸，被旁边裴言川瞪了一眼后又收了回来，“哥哥，你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离开我啊。”

叶初一愣，所有的素人都沉浸在要翻身的喜悦之中，只有这个小屁孩过来问自己，会不会受伤啊。

裴言川也跟着蹲了下来，“放心吧你，有我在，叶初哥不会受伤的。”

肖川不信任地看了裴言川一眼，随后又看向叶初，眼里都是担忧，“哥哥，要是会受伤，那就不要去了。”

叶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如果会受伤，就不要拿着枪去打仗了。

“那样……不复仇也可以吗？”

“我可以自己去复仇，”肖川小脸绷的认真，“我不想……不想再看到哥哥倒在血泊里了。”

说他窝囊也好，说他废物也罢，他真的不想再在鲜血里看到自己的亲人朋友了。肖川惜命，不仅惜自己的命，也惜自己家人的命。

“不会的，”叶初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肖川的发丝很是柔软，和裴言川的头发一样好摸，“哥哥和你拉钩，不会死在你面前的，好不好？”

“不是不会死在我面前，是不要死。”肖川伸出手，小拇指和叶初的勾在一起，“不要死。”

“好。”

三日后，战争仍在继续，叶初从高处俯瞰着这座城市，大地上的建筑正因战火而日渐衰退。

许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以孟凡为首的反抗者被称为领袖，被称为推动历史改变的人。

“轰——”又是一栋建筑的倒塌。

孟凡走到叶初旁边，微微低下身子以示尊敬，“叶初哥，现在的素人已经不惧怕食人了，我们现在可以束缚住食人，几百年过去了，我们终于站起来了！”

叶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静静地等待着孟凡接下来的话。

“接下来，我们要基于自己的利益，建立新的制度法规！”

“你们的想法是？”

叶初转头看向孟凡，他眉飞色舞地说着：“食人奴役了我们这么久，他们也应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我们想要制定一套新的法律法规，它不会是当奴隶那么残酷，但必须要让食人付出代价，以此赎罪。”

叶初微微瞪大眼睛，他猜到了，猜到了这天会到来。

孟凡眼里闪烁着忠诚与正义，他完全相信自己做的是一件正义的事情。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叶初说，“这是历史的轮回，这是压迫的轮回，这样和之前没有一点改变……”

“怎么会没有改变？”孟凡的音量蓦地大了些，眼神也跟着暗了下来，“他们以奴隶主的身份压迫了我们这么久，他们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孟凡说道，“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我只是在做所有素人想要做的事。”

叶初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发抖，人们在利益面前，永远不会期望公平。

“利益这种东西啊，偏向自己时是没有人会愿意放手的，”叶初想到齐豫说的那句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远方却响起巨大的炮火声。

孟凡低身说了几句“失陪”便离开了。

命运的转盘开始转动，天平的指针开始摇摆。

叶初跑下高塔，听着身边素人的呐喊声。

“我们马上就要攻破中心宫殿了！属于素人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了！！”

“这一次，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自由！”

“大家注意留点活口啊，到时候我们住进大房子，也要这些食人来给我们干活！”

“我们是时候造一些镣铐了，那些食人的尖牙太可怖了，应该给他们锁起来！”

叶初闭上眼睛，不对，不对……

从开枪杀死第一个食人开始，一切都走上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叶初睁开眼，看到两个素人卫兵朝着一群妇孺的方向走去。

裴言川挡在那群妇孺面前，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惊喜的声音，“哥哥！”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挣扎着想要起身，被身边那个红发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温言警惕地看着眼前这群人，几日之内，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梦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裴言川像狼一样死死盯着那几个素人卫兵，眼睛被愤怒染红，红得充血，“让开！！”

那些素人卫兵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走了几步。

“我让你们让开！！”裴言川举起枪，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素人的脑袋。

其他几个素人也立马举起枪。

瘦瘦被眼前这副景象吓到，一群人拿着枪，到处都是灰色的，唯一的亮色就是血红色。

他躲在妈妈怀里，身子颤抖着，声音哽咽着，“妈妈，我们会死吗？”

温言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看着眼前挡在士兵前面的少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安慰着怀里的孩子，“不会的。”

“那个哥哥会救我们吗？”

温言一愣，将瘦瘦抱的更紧了些，“会的。”

孟凡从人群中走出来，素人卫兵纷纷给他让路，他与裴言川直面相对。

他问道：“你们为什么一直要阻拦我们呢？”说着他摆了摆手，两个卫兵绕到裴言川身后那群妇孺旁边。

裴言川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后退几步，阻挡卫兵的前进。

苏凤子从后方跑了出来，脸上沾上泥垢，看了眼裴言川，又看了眼孟凡，心里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凡，让你的人退下！”苏凤子呵斥道。

“苏凤子，”孟凡直呼他的大名，“你们五个一直在阻碍我们的行动，为什么？为什么要救这群该死的食人？”

苏凤子凤眼眯起，他记得自己救孟凡那天，有个食人以为他是食人，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救这个低贱的素人？”

短短几天，尊卑轮回，尊者为卑，卑者为尊。

“我看着你救过我的份上，对你们五个人做出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他们只是一群手里连武器都没有的女人和孩子！”苏凤子气急，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做错了什么？！”

“错在他们生来就是食人！！”

——这群素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像奴隶一样被对待？

——错在他们生来就是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