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叶沫看着叶初的脸，手欲动又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初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叶沫愣了一下，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要吃吗？”

“要，”叶初一把拿过来，一下子掰成两半，“诺，一人一半。”

叶沫接过他递过来的另一半苹果，轻轻咬了一口，“你在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他问完后又马上补充一句，“不想说就不说。”

叶初坐在地上，咬了口苹果，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就是没考好被扇了几巴掌而已。”

叶沫拿着苹果的手不自觉攥紧，“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叶初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了，我好像还有一个哥哥，他成绩好像比我还厉害。”

叶沫没有说话，他听到叶初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我成绩挺好的了，但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不满意呢？”

“因为他们没把你当儿子。”

“那把我当什么？”叶初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道。

叶沫看着他吃苹果的样子，眼里带上笑意，“咽下去再说话。他们没把你当儿子，不过是把你当做他们炫耀的工具而已。”

叶初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你哥哥。”

叶初吓得差点连苹果都没拿住，“哥哥？”不知道是不是记忆缺失的缘故，他总觉得这个词对他来说好遥远。

叶沫转过脸，认真地看向叶初，“小初，我是你哥哥，叶沫。”

“哥哥？”叶初面露茫然，“那我在挨打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出来保护我？”

“对不起，”叶沫想起一部分记忆，他比叶初大了五岁，是叶初的哥哥，他和叶初从小就生活在极为压抑的家庭环境之中。

他们的父母高中时期在一起的，学习成绩很好，约定好一起考上清北，但却在高考那年双双发挥失常，本该可以考上重点大学的两个人最后只考了个普通大学。

但两人又不想复读，他们没有复读的勇气，一场失败的高考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他们再也没有恢复高三时的意气风发。他们选择平庸，读一所普通的大学，找一个普通的岗位，和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接下来是结婚生子。

在生下叶沫后两人眼里终于带上了别样的色彩，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看着怀里的孩子，希望叶沫可以替他们实现未完成的愿望。

“他们总是对我说，我要好好学习，必须考上好大学，”叶沫说道，“你知道半夜醒来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他们恨不得我每时每刻都在学，恨不得我学死。”

“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是个父母，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带我去看病，会早起为我做早餐，但在他们心里，考试工具的身份远远大于儿子这个身份。”

“在我五岁那年，我知道我有了一个弟弟。我以为他们会因为这个家庭新成员而高兴，可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看你的眼神，是在看一个物品。”

“那时候我便知道了，你也被当做考试的机器。他们不允许我们在一个房间，说那样会影响学习，”叶沫突然笑了一声，“谁能想到我当了二十一年的哥哥，看到弟弟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十年呢。”

“他们最开始甚至不想让你知道有我这个哥哥，他们让我不要靠近你。我只能每天放学跟在你身后，回家后偷偷开个门缝看你。这听上去确实不像哥哥，更像个变态是吧。”

“可后来还是被你发现了，你趁他们不在家偷偷跑到我房间，小心又好奇地问我是谁。”

叶初的记忆在哥哥的陈述中被慢慢唤醒，刚刚碎片中没察觉到的东西都有了细节，他缩在角落里，看到了门缝里的那双眼睛，那双带着一颗泪痣的眼睛。

小叶初好奇地推开那扇父母从来不让打开的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属于自己家但是自己从来没探索过的空间。

他看到一个陌生人，那人和自己很像，长得很好看，叶初小心地凑过去，眼里的好奇藏不住，“你是谁啊？是我们家的吗？”

叶沫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名义上是自己弟弟的小孩，“我叫叶沫，是你的哥哥。”

“哥哥！”叶初惊讶地瞪大眼睛，捂住嘴巴，“你是我的哥哥？”

叶沫点头。

小叶初牵起他的手，“那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吗？”

叶沫被他逗笑了，“爸爸妈妈不让我出去。”

“为什么？”叶初不理解，但爸爸妈妈做的事情他很多都不理解，于是就不再想去理解，他把兜里老师给的糖拿出来，“哥哥吃糖！”

那天后，小叶初总是偷偷藏起许多零食，等到爸爸妈妈都出门的时候跑到叶沫的房间和叶沫分享。

两个小孩一起坐在床上，吃着零食聊天，玩着哥哥从学校带来的新奇的小玩意。

那是两个孩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后来兄弟俩见过面的消息被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大发雷霆，恰好那段时间叶沫有一场考试没有发挥好，他们便把所有的错处全归责于这件事身上。

“你俩凑到一起就只想着玩了！学习怎么办？！”

“还怎么好好考大学？！”

再后来，叶初想要见哥哥一面就难上加难。父母总是对叶初说哥哥有多优秀，说叶初比不上他。

可叶初从来没想过和叶沫比。

他想要肯定和认可，他需要肯定和认可，但他不会和叶沫争。

初二那年，叶沫高考，高考完之后，叶初再也联系不上叶沫了。

“你去哪了到底？我只知道你去了清华，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叶沫笑了笑，“我终于有能力摆脱这个家庭，选择了逃离。”

“那我呢？”叶初认真地看着他，“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叶沫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脏一阵绞痛。

“你知道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时有多着急吗？”叶初控制不住脾气，狠狠推了叶沫一把，“你留给我一个空号，我整天像个傻子一样一遍一遍地拨那个号码，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你根本没在乎过我是吗？我在他们眼里是个机器那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叶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像小时候一样，眼泪大颗大颗的，像珍珠一样，“你是个……坏哥哥。”

叶沫被他的眼泪烫到了，伸手想去为他擦掉眼泪，叶初扭脸躲开那只手。

“不是的……”叶沫声音嘶哑，“我没有不管你，我想过回去找你的，那个号不是空号……我……我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了。。”

叶沫抓住弟弟的手腕，“小初……我没有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