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了，”齐豫比叶沫高一些，低着头看他的眼睛，“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叶沫。”

“叶沫，”齐豫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笑了起来，“好名字，为什么躲到我这？是为了躲开外面追你的那些食人吗？”

“废话，”叶沫语气算不上友善，刚刚躲开一波食人，转头又进了另一个狼窝，心情不好是自然的。

“为什么躲我这？不怕我和外面那群人一样，”齐豫说着凑近了些，呼吸喷在叶沫的脖颈处，“想吃了你吗？”

叶沫脖子很是敏感，被人凑这么近很不习惯，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躲，却被一把拽住手腕。

“既然进了我家，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不吃你，你乖乖在这里待着，我保证，没有人能伤害你。”

叶沫眨了眨眼睛，“包括你吗？”

齐豫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哼笑一声，没有回答，“听上去不错吧？留在我这，当我的金丝雀吧。”

叶沫想要挣开他的手腕没有挣开，他讨厌被束缚的感觉，他好不容易逃离那样的家庭就是因为不想被束缚，“我不要。”

齐豫眯了眯眼睛，许是他刚睡醒的原因，声音沙哑，“为什么？可有不少人答应这个交易呢，你一个素人，在外面多危险啊。”他的语气带着诱哄。

“那你有很多金丝雀喽？”叶沫歪头问道。

齐豫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否认，“没有啊……”

身后的门突然一开，叶沫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就跑，边跑边招手，“等你能抓住我再说吧。”

齐豫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手指摸向口袋，放在那里的遥控器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叶沫拿走了，齐豫嘴角上扬，“还真是只……不听话的猫。”

那是他和那个食人的初见，画面一转，背景切换成一条小巷子。

叶沫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看着眼前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怎么又是你？”虽然在后退，但神色和语气里都没有惊恐害怕。

齐豫换了一套酒红色的西装，鼻梁上依然架着那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他五官端正，眼神带着几分凌厉。

“你又落到了我手里了。”齐豫语气里透露着他的兴奋，“叶沫，这次你又想怎么跑呢？”

叶沫看着他，“你抓不住我的。”说得肯定，齐豫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事实证明，叶沫作为一个素人还是低估了食人的速度与力量，刚抓准时机溜走，下一秒就被齐豫拦腰抱起来。

叶沫：“！！”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了，你的体质很好，和一个正常食人差不多，但不幸的是……你遇到的是我，我在食人里也是最强的那个。”

叶沫使劲拍着锢着自己腰的胳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齐豫不为所动，把叶沫一把扛到肩头，朝着自己的大别墅走去。

叶沫在他背上也不老实，两条长腿拼命倒腾着，“放我下来！齐豫！你混蛋！”

齐豫被一条腿踢到，闷哼一声，扶着他腰的那只手向下移了几分，在那个位置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再闹我直接把你扔食人堆里。”

叶沫这才老实了下来，脸涨得通红，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嘴上不服气，小声骂了句“混蛋。”

要是让叶沫其他队友看到队长这个样子，绝对会大吃一惊，吓得嘴巴都合不拢。在他们印象里，叶沫从来是不近人情的清冷形象，哪像现在这个样子，又羞又恼，像个小孩子一样耍着脾气。

齐豫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别墅，直接把人扔到床上，欺身压了过去。

叶沫在床上退了两步，“那个……我是直的啊。”

齐豫被他一句话逗笑了，“我要是真想强了你，你觉得你上一次跑得了吗？”

叶沫不为所动，“上次能跑就是我厉害。”

“是是是，”齐豫从床上坐起来，“你最厉害了沫沫。”

“恶心。”

齐豫笑了笑，“想吃什么？你是真的素人吗？总感觉你和外面那群人不一样……”

叶沫没有出声回答。

齐豫便自顾自地说着，“你应该不是，真的素人见到我腿都站不直，哪跟你一样啊，又打又踢的。”

“那不说明我厉害？”

“你最厉害，”齐豫说着转身，“饿了吧？我去给你炖鱼，别想着跑啊。”

齐豫离开时顺便把卧室的门关上，叶沫观察着这间卧室，风格和客厅一致，简洁干净。齐豫说不让他跑，他哪会乖乖听话。

齐豫前脚刚走，叶沫后脚就跑到窗户边想要开窗户，但和大厅的门一样，窗户锁的紧紧的，需要用遥控器才能打开。

叶沫又去开卧室的门，结果一开门就看到端着鱼的齐豫。

叶沫眨着眼睛，有些尴尬，“那个……”

“饿坏了？”齐豫主动给他找了个台阶下，揽着他的肩又把人带到了床上，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是我不好，做得慢了，不过我在想你能不能吃辣。”

第102章 失忆迷宫（六）

叶沫被他这么一番操作整得更加无措了，表情看上去有些茫然。

“怎么傻了？”齐豫靠近了他些，“我一个食人亲自给你做鱼，感动吧？”

他说着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叶沫嘴边，叶沫下意识张口吃了下去。

齐豫笑起来，“我就说，你肯定不是素人。”

叶沫抬头看着他，表情疑惑。

“你还不知道吧，素人……是一点肉也不吃的。”

叶沫：“……”失策了。

“爱吃鱼啊，果然是只猫。”

叶沫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拿着筷子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这个食人是讨厌，但做的鱼倒真是挺好吃的。

画面再一转，叶沫熟稔地拿遥控器打开齐豫家别墅的大门，推门而入。

齐豫从书房里出来，冷峻的脸在看到叶沫的那一刻瞬间柔和下来，“怎么没打个招呼就来了？”

叶沫直接坐到床上，“没打招呼就不欢迎了？”

“欢迎，”齐豫笑起来，“只要是你我怎么都欢迎。”

这话太过暧昧，叶沫转过头去，这个食人总是风流花花公子的样子。

“这次为什么来啊？”齐豫坐到他旁边，随手拿起果盘里的一个橘子剥起来，“因为想我吗？”

“不要脸，”叶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想吃鱼了。”

齐豫把一个橘瓣递到他嘴边，叶沫顺从地张开嘴吃进嘴里。

“沫沫想吃鱼了，那我肯定是要亲自去做了，”齐豫站起身子，揉了揉叶沫的脑袋，“乖，自己先玩会儿。”

他说着走进厨房，身后传来叶沫恼羞成怒的声音，“不要碰我脑袋！”

故事到这里还看上去都很正常，看来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食人就是齐豫，但他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他甚至想回忆到这里就结束吧，他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了。

但记忆碎片一旦开启就无法结束，画面再次一转，身后是血一般的红色，天空灰蒙蒙的，到处都是尖叫、炮火、哭声……

叶沫手里拿着枪，对着那些朝自己跑来的食人，面无表情地开枪。

“砰、砰……”

叶沫虽然之前没有学过用枪，但他学习能力一向很强，看齐豫用过两回就学会了。

他不可控制地再次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喜欢穿着西装，喜欢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食人，那个会给自己做鱼吃的食人，那个总是会惹自己生气再慢慢哄自己的食人。

叶沫甚至不知道自己动没动心，他习惯了自己身边总是跟着个人，习惯了不再像以前一样绷着自己，习惯了有意无意地耍些小脾气。

队友看到他有些还会惊奇地说小话，“队长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哪不一样？嗯……像个人了……不是，没说队长不是人，只是说嗯……多了些人情味，对，多了不少人情味了。”

“叶沫。”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叶沫眼睛一亮，转过头，看到的齐豫穿着熟悉的西装，戴着熟悉的眼镜，只不过表情冷峻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叶沫很少看到齐豫这个样子，两人初见时齐豫的表情都比现在好看些。

“齐豫……”他喊着他的名字。

齐豫脸色没变，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他们从来都是站在对立面的阵营。

“是又怎么样，”叶沫说着，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但他看到齐豫对着他举起枪时，他心里还是猛的一紧。

他们最开始就是敌人，只是两人后来都忘了而已。

当最根本的利益受到威胁时，两人还是走向了对立。

“为什么？”齐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明明不是素人。”

“但我站在素人阵营里，”叶沫开口，变回到最开始不近人情的样子，他同样也对着齐豫举起枪，“齐豫，我不会心软的。”

齐豫笑起来，耸了耸肩，“无所谓啊，你什么时候对我心软过呢？一直钓着我，就是想在这一天杀了我吧，叶沫，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叶沫心里一阵阵绞痛，手里的枪甚至有些拿不稳，他努力压下那发闷的感觉，“我没有钓着你。”

齐豫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眯了眯眼睛，“现在跟我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叶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在再表演一段苦情虐恋有些老套了吧？”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刺在叶沫心口。

“是啊，你死我亡，”叶沫眼底冰冷，看不清情绪，“我没有钓着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靠近你不过是去搜寻食人的情报，你从一开始就是我了解敌方的工具而已。”

“谁又不是呢？”齐豫哼笑一声，“我从最开始就观察到你们一队人的不对劲，靠近你也不过是想了解你们的底细，你真以为我想给你做鱼吗？叶沫，你知道吗？我最讨厌鱼腥味了。”

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向对方心窝子里捅刀子。

说着最伤人的话语，像两个闹别扭放狠话的小孩，根本不考虑说出这些话的后果，只想着让对方更难受，哪怕自己说出这些话时心里也疼得厉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时的两个人都被伤心与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看来，当时每个人说的话，都有一大堆漏洞，可谁也没察觉出来。

“闭嘴，”叶沫眼眶微微泛红，“齐豫，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叶沫，你不杀我我就会杀你，你难道还看不清吗？”齐豫举着枪的手一直很稳，一直对着叶沫心口的位置，轻轻说着，“我倒真想剥开你的心好好看一看，你的心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砰——”

两人同时扣动扳机。

“队长！！”

“齐爷！！”

队友赶过来，连忙将叶沫背到身上，带他远离这个地方。

叶沫在队友的背上回过头来，看着身后同样倒下的背影，心里悄悄骂了一句，“混蛋。”

齐豫根本没对准他的心口，那一枪打在了他的肩膀上，齐豫到底没有狠下心。

叶沫又何尝不是呢？说着那么狠的话，最后那一枪却打在他的胳膊上。

他终有一天会离开齐豫的，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游戏里，一个是食人一个是素人，天生的敌人，在游戏外，一个是人一个是NPC，他们也不会再相遇。

与其真正爱上后的撕心裂肺，倒不如在一开始就断的一干二净。

再后来，他们任务完成，离开了副本，他和齐豫，再也没有任何可能。

叶沫眨了眨眼，眼泪从脸颊滑落，面前闪过一片白光，叶沫伸手向前抓。

再看一眼，再让我看一眼……

哪怕是记忆里，能再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他睁开眼，眼前是叶初担心的目光，“哥，怎么了？”

叶初用手纸为他擦着眼泪，有些着急地问道，“是不是你要找的这个什么食人欺负你了？等我们找到他，我狠狠揍他一顿，给你报仇！”

叶沫一把抱住叶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细微带着哭腔，身子一抖一抖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欺负我，他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