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染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神情恍惚。

她想起在她六岁时，曾对父皇说：“儿臣想学武功，长大了想像林将军一样保家卫国。”

父皇摸着她的头直夸她懂事，然后还让镇远大将军林峥义亲自教她。

从那时起，她一直住在镇远将军府刻苦习武，只因她不想辜负父皇的心意，也希望有朝一日真的可以用所学的东西保护南岐国的百姓。

如今让她去和亲，那她这九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从她跟在林将军身边习武开始，她就相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今亦是，刚才点头答应和亲之事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

她绝不会去和亲。

*

自从沈蔓华救了宁染后，她日日堂而皇之的出入公主府。

但凡有小厮拦住她说要先去通报时，她便搬出她救了公主两次的事来，对那人详细地说上一说。

小厮无奈，又看到公主没有怪罪，往后看到沈小姐来访便也不阻拦也不通传。

今日，沈蔓华刚跨进公主府的大门就看到宁染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她凑近后准备吓她一吓，结果就听到宁染说：“沈小姐今日又给我带了什么新鲜玩意。”

这几日，沈蔓华每日都给她带一些产自西域的小东西来给她解闷。

宁染始终没听到沈蔓华的回复，她含笑说道：“你就算什么都没带，公主府也时刻欢迎你。”

“好啊，那以后我就什么都不带了。”

沈蔓华略一沉思，“他居然让你去和亲，没见过这样薄情寡义之人。”

她仍闭着眼，享受着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是我识人不清，都过去了。”

沈蔓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嘿嘿一笑道：“和亲之前，我定要带你去南风馆转转。”

“里面一定有你喜欢的类型，等你左拥右抱的时候，估计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宁染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好，一言为定。”

她在沈小姐的身上看到她曾经的影子，以前的她也是这种活泼跳脱的性子。

经历这些荒唐事后，她就像被困在牢笼中无法挣脱，每日郁郁寡欢，一遍遍在回忆中找寻他们相爱过的痕迹。

如今该了断的也都已了断，再计较这些是非，是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沈小姐走了没多久，府中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公主府中，小芸看着朝公主走来的翩翩少年，他一身蓝色窄袖劲装，步伐矫健，英气十足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神采奕奕。

是林圣远！

小芸开心地对宁染说道：“公主，林少将军来了。”

“他来做什么？”宁染虽然这么说，但她早都知道林圣远肯定会来看她的笑话。

林圣远是她自小的玩伴。

宁染六岁时就与林圣远一起学武，她与林圣远的一身武艺都是林圣远的祖父教的，可以说他们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他听出她好像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欢迎，便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祖父怕你想不开让我来劝劝你，我才懒得找你。”

他双手抱在胸前，撇了一眼少女清瘦的脸庞，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我就说谢隐那狗贼配不上你，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的。”

宁染满脸黑线，转头看向他，不悦地说道：“你就是这么劝我的？”

少年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不然呢？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你又不是你那娇滴滴的皇姐。”

林圣远扬了扬拳头，“依我看，他说让你去和亲的时候，你就应该跳起来给他一拳，平白地受这气。”

宁染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再不闭嘴，信不信我跳起来给你一拳。”

果然，少年顿时没了嚣张的气焰，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看你没心没肺，不，生龙活虎的样子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向祖父交差了。”林圣远说完便一溜烟地没影了。

宁染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心中微暖，她要离开上京的事定不能让他们知晓，以免受到牵连。

*

皇上寿宴过后，坊间关于昭嘉公主，丞相大人和谢小姐三人的传言基于之前的流言又分成了两个版本。

第一个是公主与丞相大人情投意合的传言都是假的，丞相大人实际爱着的人是谢小姐。

昭嘉公主因此对谢小姐产生嫉恨之情，然后毁了她的脸，丞相大人知道后恨透了公主，所以要送她去和亲。

第二个是谢小姐与丞相大人是两小无猜，丞相大人一直心悦她。

后来谢小姐毁容了，但丞相大人品性高洁，对谢小姐没有半分嫌弃，仍对她情深意重。

在昭嘉公主对丞相大人死缠烂打下，谢小姐误会了他与公主有私情。

丞相大人为了澄清误会，向皇上提出送公主去和亲，借此向谢小姐证明他对昭嘉公主无意，心中只有她一人。

不管哪个版本，丞相大人与谢小姐是令人称颂的佳话。

宁染则是依仗公主的权势拆散二人姻缘的恶人。

这些流言越传越离谱，导致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街头乞丐，无论老人还是小孩，只要提起宁染，都要随口唾骂几句。

他们还直言她自作孽不可活，活该圣上让她去和亲。

在人人都骂她的时候，都会顺带说一句谢小姐就算相貌不佳，起码温柔善良，不像那公主虽有天人之姿，却是个蛇蝎毒妇。

丞相大人更是不用说，玉面郎君却愿意娶毁了容的谢小姐，这种话本中的美谈，居然出现在现实中。

关键他还不惧权势，心中只有谢小姐，是个有勇有谋的好官。

在这些唾骂声中，他们似乎忘了他们曾经都受过昭嘉公主的恩惠。

是她向皇上谏言减轻赋税，是她用自己的俸银为到上京求生的灾民搭建住所，也是她创办私塾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有读书的机会……

这些流言蜚语终究传到了主人公——昭嘉公主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