龖之赫霆之砉
作者:金公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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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何事春风容不得 1
当下已入迎春季,午后暖风拂过这座位于兵部尚书府中庭,将前后院共六进从中远远隔开的芙蓉园。
园内亭台楼阁、池馆水廊、深幽鸟径、流水奇石、繁花异草,竹林攀天。
园中心有片银波宽湖,湖面一座雕画廊桥穿湖而过,与湖边一圈九曲游廊东西相接。
放眼满园,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碧波中。
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虽也住得大宅,但还拿不下如此规模的府邸,皆因其祖上功禄,这座前朝王爷府才被赏赐给了林家,代代相传。
此时,北侧一座临湖水榭中,美人靠上侧倚着一位梳着流云髻,身穿艾绿宽袖直领对襟褙子,衣摆袖口绣着宣草花的姑娘。
被暖阳照得荧白的脸已是桃李之年,葱白纤手中端着绘有双鱼戏食图案的瓷罐。
修长手指从中捏起鱼食,手臂轻抬,饵食便被抛洒在面前的碧波湖中。
转瞬,花色各异的群鱼从湖中冒出,奋起逐食,堆挤在一处摇头摆尾,扭转翻腾,大有一跃龙门之势。
鱼尾不时搅动,勾起的水花飞溅在她的脸上,一片丝凉中夹着股水腥气冲入鼻腔。
她忙撇过头,皱起眉,放下手中瓷罐,从袖里抽出绣着兰草的丝帕擦了擦脸。
“这些鱼可真是有趣!只为几粒饵食竟如此拼命。小姐你看,那只黑鲤最欢,将另一只红鲤的头都吞入口中了。”一边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裙的少女瞧着湖中群鱼,掩着嘴,眉眼弯弯,髻边插着的一串银铃铛随着她的抖动发出叮当轻响。
她抬头看了眼:“贪食逐利,物之本性。”说完停了下,又轻声地,似自言自语叹道:“人亦如此。”
小丫头摇头晃脑地笑着,视线无意间掠过湖中廊桥,突然止住笑,面色有些惊慌:“是三小姐啊,身边那人好像是二皇子。”
她抬首也瞟向对面,只见廊桥中的确行着一群锦衣绣袄之人,裙袍上描绣的金线与头上簪戴的金银不时跳跃着光芒。
“小姐!咱们是躲还是迎?”小丫头面色有些紧张。
“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也必定早瞧见了我们,背身而离定会被指摘,还是且等着吧。”
果然没一会功夫,这群人就已信步到了水榭前。
当头一人着一身圆领黛绿袍,外披银鼠灰大氅,头顶发髻套着镶宝石刻螺纹金箍,腰束二寸宽的鼠灰绦带,正中镶着一颗椭圆红宝石,带下垂一块盘龙白玉佩,是二皇子蚺允。
落后他半步的是着红色圆领短褙褡,下穿绣着芙蓉花的水色凤尾裙,雍荣雅步中裙尾摇曳,芙蓉轻荡,正是尚书府长房嫡女林娟儿,她的三堂妹。
林娟儿不知和蚺允说着什么话,只见她春山如笑,兴致勃勃。
如果忽略她那双不时瞟向对方的贼眼的话,完全就是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大家闺秀模样。
她早已起身整冠,微弓着背,迎向走来的两人,弯身福礼:“见过二殿下。”
蚺允瞥了她一眼,这位二房表妹如今已成大姑娘,容貌却无丝毫惊艳之处,最多只能算神清骨秀,给人感觉如初夏白荷,寡淡无味,甚至不如小时招眼。
相比之下,身旁的三表妹姿容要明丽许多。
他没应声,只微点头回应,态度淡漠。
林娟儿一直忐忑地观察着冉允,见他对其态度冷淡,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应声道:“大姐!”语气尽显温和。
林婉儿只看了她一眼就站在原地不再说话,像是在等着这两人先开口。
气氛有点尴尬,林娟儿心中十分不满。
这二皇子是皇亲贵胄,端着架子自是理所当然,可你林婉儿不过是小小四品官的女儿,怎么也端着副清贵架子?
自几年前她这大姐从山上回来后,就不似之前那么和蔼了,尽管以前大姐的脾气也非常固执,却也不会如此摆谱。
可想归想,她毕竟是做妹妹的,自然不能出言训斥,更不好当着皇子的面去提醒。
只好大方地上前一步,拉起林婉儿的手:“大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喂鱼,不多叫几个贴身丫头陪着?”
林婉儿抬手虚揉了揉一侧的太阳穴,轻声道:“人多太闹。”
林娟儿直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像是在说他们这帮人太闹,扰了她的清静似的。
不过她依旧笑容不减:“伤可养好了?这几日身子还好吗?”
“好了不少。”林婉儿语气淡淡的。
林娟儿侧眸看了蚺允一眼,表情略似无奈道:“二殿下可能不太了解,我这大姐如今性子有些硬。
前些时日不知沾了什么邪风,与工部侍郎家的黄二公子当街起了口角。
许是说差了什么,两人争恼了,最后竟还动了手,那日大姐被抬回府时可把我给吓坏了。”
“噢?如此严重?”蚺允显然来了兴趣,对于朝中各员的大小事,他都不会错过。
林娟儿见他来了兴致,自然要接着说道下去。
刚才逛了一圈正好也有些累了,便抬臂将其引向一边宽敞的吴王靠。
蚺允撩袍落座,腰间龙玉扬起又落下。
娟婉两人随后在其两侧坐下,林婉儿刻意选了个远点的位置,与两人拉开距离。
林娟儿冲身旁的侍女一挥手:“去沏壶茶来。”
“是。”两位侍女转身退下。
水榭连着一座二层小阁,常年备有炭炉,以供游园之人生火烧水或热些吃食。
今日二皇子来游园,园内各处的便利东西自然早就备下了。
待林娟儿吩咐完,冉允便问道:“为何事冲突?”
东升之阳映照着他的侧身,袍衣上的宝瓶暗纹泛出丝光,更衬得其眉朗目秀,气质矜贵,举手投足俱含威严架势。
皇家养出来的人自是不会差的。
“这。。。”林娟儿看向斜对面微垂目的大姐,声音在嗓了眼里滚了下:“大姐一直都没说出因由,便是二伯父也没问出来,我们更不好追问。”
蚺允转头看向林婉儿:“大姑娘方便说吗?”
他倒不是非要不识趣追问姑娘家的事,只是越是藏着掖着的越代表可能有些猫腻,他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做文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