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幸福
作者:滇岚 | 分类: | 字数:5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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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外婆
外公和外婆的结合纯属于封建社会下的门当户对,外婆家解放前也算是地主,地主家与地主家结合。
所以在后面的那个灰色年代里面,外公一人到外面逃难,歪打正着中跟着一位医生学医术,每次回来见上家人一面,还要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候回来都是深更半夜,外公看一看熟睡的姨们后,给外婆说上几句话,留下一点钱,便再次趁着夜色匆匆离开村庄。那时候没有交通工具,全凭两只脚去丈量外面与家的距离。
外公经常会把经历的一些奇遇讲给外婆听,我再听到外婆的口述后,听的是呼吸急促,精神紧张,手心冒汗。其中有一次是这样的,外公深更半夜回来,与外婆,姨们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后,外公便匆忙离开,徒步往大路上靠近,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遇上过鬼打墙的事情,在那个村子里兜兜转转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怎么也走不出去,走一圈还是又走到原点,再走一圈还是如此,继续走继续这样。眼看着天已经蒙蒙亮,如果再走不出去,等到天亮的时候被人发现,如果真的被捉住那就成为了他们邀功请赏的对象,外公心里就不停的念叨着,给条活路吧,给条活路吧,万不得已才从此路经过。后来还真的通过了。
这应该感叹天无绝人之路吧,外公凭着碎碎念走了出去,如果天亮还在原地,不是被村里人绑架来羞辱便是被打死。因为潜逃到外面有几年了。那些红袖章人员对待外公的潜逃是格外的愤恨。加之审问外婆又说不出个知乎所以然来,这让他们更加的愤怒,曾经有几人发誓,不抓到外公死不罢休。结果他们的发誓就像一个屁一样,只有音。
外婆在给我说外公亲身经历这件事情的时候,那是异常的兴奋,她把这一切归结于老天开恩。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就是凭借着身上的一股韧劲,带着几个孩子生活着,特别是在那十年之中,活的真叫做苟延残喘!但是一切都坚持了下来,所谓的守得云开见日月,这样的日子来的似乎有些晚,有些迟,但至少是来到了。外公和外婆几十年的颠沛流离的生活终于也划上了句点。
家的意义是什么?我想外婆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做到了,她用她朴实的观念灌输着姨们,“好死不如赖活着”一直是外婆的口头禅。也是在那个时代里面唯一的信念,就此支撑着活下去!饭经常是有了上顿没有下顿,每日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现在想想就是觉得遭罪,硬挺着走了过来!
外婆也会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给我讲起,说她结婚时候穿的凤冠霞帔,讲它们的做工,用料,自己放在箱子里珍藏的东西,动荡时期被她们翻个底朝天。在外婆眼里的无价之宝,最终被他们践踏的不知去向。每逢说起就心里满是恼怒。
也会讲四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瘦的脱了相,外婆已经做好了将四姨丢掉的准备,眼泪止不住的流,小声的哭着做最后的告别,嘴巴里念念有词“到了那个地方,找个有吃有穿,条件好的家庭生活啊,每天有油馍吃,有馒头吃,有面条吃,有米饭吃”话音刚落,四姨的嘴巴缓慢的动了一下。外婆喜出望外赶紧拿出来一块干馒头,掰开揉成碎末放到四姨嘴角,瞬间裹到嘴巴里开始缓慢的咀嚼。等到一块馒头喂完之后,四姨的眼睛也睁开了,又过了一会,能坐起来了。外婆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那是满含热泪。“我以为她是得病要死去,谁知道是饿的昏厥过去了,听到吃的赶紧给个回应。就是那个小回应,你四姨把自己给救了,不然真的等我说完后就要把她丢掉。那时候条件真的是差,吃没吃的,家里又这么孩子,都不知道怎么扛过来了”外婆说完后,眼神会格外的模糊,好想去重新一探究竟,可是年代都已久远了。
外公成为方圆百里人人传颂的神医之后,那将外公说的是神乎其神。说外公了不起,会看眼也会镶牙,传给儿子看眼的技能,传给老婆镶牙的技术,一家人不用种地就可以过上小康生活!
这在当时那是让人羡慕的日子啊!而这些都是日后外婆闲来无事的时候碎碎念给我讲述的,每次讲到跪煤渣的时候总是一掠而过,因为不想往事重提,过去了就过去了,唯独讲自己学镶牙的时候闹出来的事情总是把自己笑的前仰后合,在外公要求讲究礼数的家庭里,外婆也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放纵了自己,不是坐在那里规规矩矩的笑,而是大笑,笑得合不拢嘴!
那刻的外婆似乎就像是一位孩童,笑容里没有任何杂质,让人看了有种阳春三月的暖暖感觉!露出来的整齐洁白的牙齿,正是自己亲手做给自己的,因为这口好牙,也成为了外婆的金字招牌,不用广告,来看看外婆的牙齿就知道手艺好不好了!
记忆中有这样的一幅画面,外婆的裹足小脚踩在机器上,手中拿着砂轮机,在打磨着的牙齿,做最后一步的雕琢打磨,砂轮机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是一首动听的曲子,一直萦绕在耳边。
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外婆在牙科上面的天赋连外公都赞叹,那时候外婆已经是四十几岁了,四十几岁了,感叹吗?四十几岁开始尝试学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东西,那是什么概念?但是外婆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把镶牙的事业在自己的余生做的是风生水起,因为这是个冷门,不像是感冒发烧,随便几副药,找个医生都可以治好,但是牙医不一样,牙医要的是技术,要的精细,谁曾会想到,在外婆后半生的历程中,会在牙科上有所造诣,简直叹为惊之!
日子就这么慢慢的好了起来,姨们都陆续的风光出嫁,舅舅也迎娶了舅妈,表妹的降临让外公外婆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表妹身上,他们也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得不选择休息。但所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我一直觉得是一个传奇,我写不出来他们整个事件的过程,但会为他们这一生的时间轴里发生的经典故事,而激动的热泪盈眶。
那些曾经把外婆按在板车上游行的人,那些曾经让外婆跪在煤渣上面的人呢,老了的时候步履蹒跚的来到家门口“二嫂,对不起啊”(外公排行老二)一句对不起撩起了太多的回忆。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无声的落下了几滴清水!
齐耳的短发,满头的银丝点缀,总喜欢穿着带着卡其色的衣服,上面的扣子永远都是以手工的盘扣装饰到上面去的。裤子永远黑色的,脚上一年四季穿的都是黑色的布鞋,因为外婆裹脚的原因,脚小脚底板又很厚,加上高大的身材,总是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走起路来看上去摇摇晃晃。但是就是这样的普普通通而又伟大的女人,在那个没吃没穿的年代,带大了六个孩子。
虽然凤冠霞帔被人毁掉,即使后来衣着朴素,但在我眼里,穿在身上的普通衣服如凤冠霞帔一样光彩夺目。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迹,那些闪光点比凤冠霞帔还要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