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沈清宁，她总是喜欢用开玩笑的方式说出她的心思。

可能是见我神色凝重起来，她打住，又道：“好啦，我们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明天我就要订婚，今晚只是想和你聊聊，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和你这样单独坐在一起聊了。”

“没关系，以后如果你想来深城，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特别强调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朋友。”

她仰着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手中的果汁，又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好似鼓足了勇气提了一个已经老掉牙的问题。

可就是这个问题，让多少人都不知如何回答。

我也一样。

我们的脚下有两棵树，那树把院子的灯光罩住。

她的眼里有星星点点，背着光，那星星点点却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南天，你有把我当成沈清宁吗？”如果说这句话只是一句引子，那下一句，才是重点，“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短暂，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爱过我没有？”

这个问题一直是世界性难题。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我不想逃避，但又不得不逃避，只能回答她那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清宁，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独立的沈清宁，和别人无关。”

她不依不饶，依然问：“哪怕脑子里仅仅一秒的时间里，你是爱我的，也能回答上这个问题啊。”

她紧紧的看向我。

我低头喝还剩一口的啤酒。

倒到了嘴巴后，却怎么也倒不出来了。

我悻悻的摇了摇洒罐，却见沈清宁很麻利的拉开了一罐，递到我的面前。

“不用紧张，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沈清宁从不逼人，但现在，她却出乎意料的对我步步紧逼，这让我很不适应。

我从她手里接过啤酒罐，刚想开口，她却又伸出手指头，按住我的嘴。

“好了，我明白了，我没有勇气听下去，你也别说出来，就让我们之间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吧。”她苦笑着收回手，“我之前一直以为我能代替冷西小姐，后来发现不能，今天我又发现，不仅是我不能，所有的人都不能代替冷西小姐在你心中的地位。”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因为之前我在夜晚叫她的名字么？”

“不……不仅如此。”她的眼睛微红，嘴唇微微抖动，“你尊重她。”

我心里一震，手里的啤酒罐都差点掉落。

又听她接着笑道：“当一个男人能忍住不碰一个女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这个男人有心理或者心理上的问题，另一种就是，他爱她，他尊重她，他爱惜她。”

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从来没有深层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我总觉得，每次面对冷西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我可以等。

不管要等多久，我都有耐心。

哪怕每次情到深处，我差点就破防了，可我还是忍住了。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但今天沈清宁给了我答案。

原来，正是因为我真正的爱冷西，才会尊重她的一切，才会对她有足够的耐心。

而不管对唐小樱，还是李芮，或是沈清宁，我都没有这种耐心。

男人身体的本能，让我的大脑不受控制。

在她们面前，我的冲动占了脑神经的大部分，只想在那一刻，满足自己的身体需求。

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这个话题，只会让沈清宁越来越难受，我笑了笑，问她：“明天，你和冯译的订婚宴，一定请了很多人吧？”

“并没有，我们只叫了双方的亲戚，除了你和冷西小姐以外，没有一个亲戚之外的朋友。”她垂下眼，“你可能也能看得到，我爸对冯译不是特别喜欢，他说，所谓的订婚宴也只不过走个过场，等真正的婚礼，再大办也不迟。”

“既然叔叔觉得只是走个过场，为什么不直接举行婚礼呢？”我很不理解，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里的人，是不兴订婚的，直接办结婚宴，不是更直接么？

但城里的思想不一样。

他们所追求的是一种层次感。

一步一步向前递进的。

可我错了，沈清宁犹豫片刻，回答我：“我爸说，订婚可以随时取消，可结了婚，再分开就是离婚了。”

沈父到底是有多不喜欢冯译？

“你可别觉得是因为我爸不喜欢冯老师，他是为我着想，他觉得我和冯译不合适，所以订个婚只是让我适应冯译……”

我更不明白了：“做情侣不是一样？”

沈清宁无奈的看向我：“南天，有一些事你不理解……”

“对不起，我多言了，我只是有一些疑惑而已。”我举起酒罐，再一次祝福她，“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和冯老师能幸福。”

她没给我面子，没有举起酒罐，而是罐子放下，楚楚可怜的看着我：“南天，能最后一次抱抱我吗？”

我愣了愣，脑子迟疑了两秒，又听她央求的口气：“就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了。”

我伸出手，很笨拙的张开双手，抱着她的肩。

我动作很轻，也很小心，我很清楚，我和她得保持着生分的关系。

以后，我们都各自安好了。

她也没有用力抱我，只是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脖子上，我只感受到我的肩膀渐渐湿润。

沈清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就靠在我肩头，无声的流着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什么都不想说。

天空依然很黑，望不到边际的黑。

明明我是来参加她的订婚宴，明明明天是个好日子，但不知怎么的，却感到无限的悲伤。

我因为沈清宁的悲伤而悲伤，但我也知道，沈清宁和我，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算冯译和冷西都离开，我们的关系，都再也回不去了。

刚刚我没回答她的话，其实一直在口里没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到底爱过她没有，但我很清楚，她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将会是永远都抹不去的记忆。

她就是她，我后来从来没把她和冷西联系在一起。

至于爱过她没有，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