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译这次给我打电话，我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甚至不敢接这个电话。

冷西也和我一样，心里有数，这个电话，一定不是在传达什么好事。

而很多坏事，喜欢在年关发生。

冷西帮我按下了接听键。

她默默的进了被窝，不打扰我。

我也没挪开位置，就在她的旁边拿着手机听着冯译要带来的消息。

隔着电话，我都听到冯译的悲痛的声音。

我却不敢吱声，只是默默的祈祷，他不要说出那两个字。

他此刻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我听到了他的腔调里，有如刀割般的痛苦。

“南天……”他哽咽着，都快听不清楚他的咬字，“清宁她……走了……”

我心头“咯噔”一下，握在手里的手机从耳朵边离开又从手中滑落，仅差一点，就要掉下去。

我下意识的收了手，紧了紧手掌，捏住了手机。

但此时，我整个人都似散了一般有些立不稳。

一屁股掉在床上，连思考都凌乱起来。

冷西见状，坐了起来，静静的在我身旁，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看了看手机，确认对面真的是冯译。

千真万确。

这不是一个玩笑，也不是一个诈骗电话。

我再一次颤抖着手把手机放在耳边，问对方，“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冯译声音嘶哑又低沉，“她走得挺痛……。”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的情绪说不上来。

就像是心里突然一空，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就连我头上那吸顶灯发出来的光，也都是灰色的，丝毫照亮不了整个房间。

“我想过来看看。”

我把手插进短头发里，我的头发很硬，要是沈清宁的命，和我的头发一样硬，她就不会离开了。

“好。”

冯译没有多余的话，但就这简单的一个字，就饱含了太多的感情。

我默然的挂了电话，木木的看向房间的某处。

之所以是某处，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我看到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灰。

我脑子里只有沈清宁的影子，她躺在病床上的无力感，那样的画面，让我深深的感到悲凉。

冷西抱住我，似在无声的安慰我。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我身体的血像抽干了似的，只剩麻木。

任由冷西抱着我冰冷的躯体，屋子里开了空调，渐渐的暖了起来，但它暖不了我身体的任何地方。

直到另一个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回到现实。

是王昆。

我接起的那一刻，好像心理又有了一些安慰。

我听到他说，“老大，你要找的那个女人，被我诓回来了。”

我看向冷西，把电话开到了免提，问王昆，“现在她在哪里？”

“在飞机上，凌晨到。”王昆完全没听出我语气里情绪的异常，他是个粗人，“到时我会给你她的行踪。”

“辛苦了。”冷西道，“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吧，南天他要去出差。”

“冷总啊，好，我直接联系你。”

“南天，谢谢你为我做这些。”冷西挂了手机，能看得出，她是有些惊喜的，但又因为沈清宁的事，这喜悦很快就消失了，“去吧，我帮你买票，现在去，你还能再见到她。”

“吴淑娟回来了，这是个好机会。”

冷西摇头，“我知道怎么做，南天，我比谁都想让吴淑娟得到应得的报应，所以我不会手软，沈小姐是个重情义的人，你没有理由不去看她，如果因为我的事而没去看她最后一眼，她在黄泉下也会怪我的。”

冷西说得没错。

沈清宁是个重情义的人。

所以她表面看起来洒脱，实则内心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会那样伤害她。

我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像爱冷西一样的爱上她，但我却还是去伤害她，这是我的错。

我应该向她道歉的，也应该跟她说，也许，我是对她动过心的。

只是因为我的心被冷西占满了，没有了她的位置。

“那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了，再一起商量该怎么对付吴淑娟。”

冷西点了点头。

我以为，她是同意了我的说法。

于是，我又踏上了去贵城的路。

冷西买了最近的票，又开车送我过去。

我嘱咐她，一定要等我回来了，再去和吴淑娟对抗。

“知道了，你只管把你的事情办好，如果见到沈小姐，帮我带个话，就说，我一直把她当好朋友。”

贵城很多雨。

天气预报说，这里已经连绵不绝的下了一个多星期了。

我顶着头上的毛毛雨下了出租车，到了沈清宁的秘密基地。

今天看来，她屋子里的所有摆设都是冰冷的色调，没有一点温暖的气息。

“她在二楼。”沈母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眼上的皱纹也全都爬了出来，她眼旁的泪都还未干，“去看看她吧。”

冯译无声的走在我前面带路。

沈清宁的父亲坐在那床前，没有说话，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沈清宁。

听到脚步声，也毫无反应。

冯译叫了一声“叔叔”后，他才收了些目光，“来了？”

“嗯。”我低声应着，向沈清宁走去。

“她没跟你道别，有点儿不甘心。”沈父扯了扯嘴角，费力的想扯出一丝笑，却全是悲伤，“不知道现在还晚不晚。”

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便下了楼。

冯译也跟着下去。

这次，他什么都没说。

也许，他是什么都不想说。

悲痛到了极限，人就像被掏空一般，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阁楼只剩我和沈清宁。

两架黑色竞技电脑椅摆在那里，立冲冲的像两个人影。

我仿佛看见我和沈清宁正坐在那椅子上对决。

可沈清宁明明就躺在床上。

她再也不能动了。

她的眼睛紧闭，再也看不见她清澈见底的双眸了。

她面容清瘦，毫无血色，脸颊凹陷，已经不像她了。

我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过去了几小时，她的脸还有余温。

但却没有了呼吸。

“对不起。”我说，“我来晚了。”

她不回答。

“清宁，我还要说声对不起，是那段日子，让你受苦了。虽然你每天都表现得开朗，但我知道，你很在乎我和小西……”

空气很安静。

眼前的姑娘再也不会打断我说话了。

她去了另一个维度，在那个维度里，也许正看着这一幕。

我望了望天花板，眼睛潮湿，就像这天气一样，我觉得她一定在那里看着我，我对她说，“清宁，如果下辈子让我早点遇见你的话，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信吗？”

无人作答。

这个地球，还在转，可它不知道，这世界少了一人。

哦，也许没有少，一个男人的心里，为她腾出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