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会儿，越聊越有精神。

柳绵绵就很绝望啊，原本还想靠着男人的肩头睡一会儿的，现在脑子更清醒了怎么办。

她很怨念的看着卫轩。

卫轩会错了意，捏捏小手：“怎么了，在医院呢。”

柳绵绵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就是想睡觉。”

卫轩：“......”他想的更歪了。

外头天渐渐亮了起来，这一夜都快熬过去了。

刚好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从里头推出来个担架车，护士看见两人就招了招手：“家属家属，出来了啊，孩子的包被都没带，你们这是干嘛呢，用医院的包被裹着的啊，明天洗干净还给医院，回头把费用交了去。”

柳绵绵突然就惊醒了：“包被在这。”

武大姐依旧睡得香甜，所以也没叫她了。

这个医院倒没有把孩子提前抱出来，而是放在产妇旁边。

剖腹产手术是半麻，岳老师还醒着，见三人还在外面等，眼泪差不多又要流出来了。

柳绵绵特别高兴：“岳老师，你生了哎，姑娘还是儿子啊。”

岳老师突然没那么难过了，声音低低的说：“儿子。”刚才医生让她确认过性别。

生儿生女都一样，柳绵绵也开心的说：“生了就好，安全了就好，你在这里放心住着，我们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岳老师现在只觉得下半身都是麻木的，但脑子很清楚，刚才缝合的时候睡了一小会儿，但孩子一放到她旁边她就清醒了，现在脑子也无比清醒，刚才痛成那样，给她签字作保的是武大姐跟柳绵绵，自己亲妈跟丈夫，一个不敢进医院，一个现在都不知道她生了。

护士看着睡的呼呼的武大姐，心说这不是亲姐姐吗，可真够心大的，还在睡呢，麻溜的给病人安排了个病房，一边走一边交代注意事项，无非是手术后六个小时不能喝水，要等到排气了才能吃东西，等晚上试着要下床，这几个小时还得注意观察，产后护理也很重要云云。

柳绵绵一边点头一边仔细听着，毕竟她也是个新兵蛋子。

这会儿来医院生孩子的不多，一般在乡卫生所或者当地卫生所解决，产科跟妇科儿科混在一起，好在跟岳老师住在一起的也是一个产妇，那边扯了个帘子，听医院的担架车进来咕咚咚的声音，把人吵醒了，孩子跟小猫儿一样的哭了起来，声音很轻，不过那人倒也没说什么，见外头也天亮了，便坐起来给孩子喂了奶，还关心了岳老师几句，对方是婆婆在陪床，丈夫没在这边过夜，没有男人在这里，岳老师就没那么尴尬，那产妇教她如何哺乳，她便仔细的瞧着，杂乱的心神被分走了许多。

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岳老师的心情好了些。

因为是产科病房，卫轩不好进来，让他回车里睡一会儿了，白天还要开车。

柳绵绵还精神着呢，见隔壁床的也不睡了，就让岳老师看看孩子，孩子还那么小就知道亲娘了，小脸迷瞪着也要侧向妈妈那一边，特别小的一张脸，看着可秀气了，真是让人心都萌化了。

岳老师也睡不着，盯着孩子看，怎么都看不够：“他怎么这么小啊。”

脸蛋只有一个苹果大，皮肤皱巴巴的，眼睛都睁不开，不过岳老师越看就越喜欢。

柳绵绵汗颜，其实她也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呢，安慰道：“刚生出来就是这样的，长的很快的，多吃点就能长得快点。”

忍不住担心起岳老师来，滨海区这段时间连鸡蛋都买不到，不知道营养问题怎么解决，看岳老太这个样子，是不顶事的，朱林也未必会关心妻子，忍不住就瞎操心了。

那孩子伸出手指出来，用力的吸吮着，岳老师看着觉得新奇：“这孩子是在做什么？”

“要喝奶，小孩子嘴馋的很呢，一出来就知道要吃东西了。”隔壁的产妇说：“你让他吸，吸几口就出来了，你现在还不能喝水，等能喝水了就多喝点水，奶水就多起来，要是家里有鸡蛋，一天能吃个红糖鸡蛋更好，那个营养好。”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馋了，忍不住咽口水。

这女人也是剖腹产的，刚刚能坐起来，还很热心的跟岳老师交流产后的经验。

岳老师让她说的，精神气也上来了些，不像刚才那么丧了。

她对柳绵绵说：“小柳，今天还真是谢谢你，麻烦了你一整晚上，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柳绵绵摆摆手：“我跟武大姐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

岳老师越发不好意思：“真是抱歉，昨晚上要不是你们，我肯定是没命了。”

柳绵绵：“说这些干嘛呢，远亲近邻，谁家没遇到点难事的时候。”

岳老师低低的说：“昨晚上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抓住柳绵绵的手，低下头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床单上，晕湿了一大片，见到她哭柳绵绵也瞬间安静下来，岳老师这还在月子里呢，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至于朱林那个王八蛋，她要是岳老师的亲人，就会揪着他狠狠给几个耳光，有这么当人男人的吗？

“岳老师，你想开点，你这样好的条件，哪怕自己养活孩子也没什么的，朱林知道你这几天快生了吧，知道你母亲是个什么人，怎么能说跑出去就跑出去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爸爸，他这个时候都不站出来，你还指望他什么时候能做个倚靠？

你是老师，是国家编制的老师，以后可是干部身份，比谁差了不成？有些事情你自己掂量，不要听别人怎么讲，你是有文化的人，不要被没文化的没知识的一些言论左右，人这一辈子只要对自己负责，你看看宝宝多好，以后他长大了，也希望妈妈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对不对？”

隔壁床的女人好奇的看着两人对话，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是邻居。

那这女邻居也挺猛的。

岳老师垂下头：“你说的我会想想的。”

在被人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她真的连死的心都有，在这之前她真的觉得世界太不公平，她那么努力，却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只要违背母亲的意思，她就能寻死觅活，她都不能选择回家坐火车还是汽车，不能选择衣服的颜色，连找对象也是母亲给她挑选好，她觉得两人相依为命，母亲的意愿和开心很重要。

可今天被人推进医院，母亲就在医院门口看着她死都不愿意进来，她又搞不懂人生的理想跟信念是什么亲情又是什么。

在今天之前，她都是为了别人而活。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医院撒泼打滚连门都不肯进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