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一白，整个人跟脱了力一样往下坠，柳绵绵赶紧拖住她。

但这人是真的没了力气，死沉死沉， 柳绵绵险些没托住。

“山子有多久没联系你了？”武大姐帮忙托住了她手肘，才堪堪把人扶起来，两人又合力把人往屋里拖，总算是放在了椅子上，没让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柳绵绵一看，这是二号楼的沈大嫂，她跟沈大嫂不熟，但武大姐跟她熟，两人年纪也是差不多大小，也都是差不多时间来滨海的，一直以来关系也不错，武大姐一听说是山子，也吓了一跳，山子是三年前参军入伍的。

“山子很听我的话的，绝不会让我操心，这个月十六是我过生，山子以前年年都会提前一天给我打电话，可今年我怎么等都没等到电话打过来，我等啊等，等到了今天终于按捺不住了，才给部队打了个电话过去......你说你说，山子是不是真的去了西南战场，我听说那边打的可惨了，死了好多人。”

沈大嫂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然后就开始哭。

哭她自己命苦，年轻时候被婆婆磋磨，丈夫也跟她不是一条心，哭年纪大了好容易熬到儿子当兵，不用操心了，谁知道又要让她受到这种折磨，山子今年才二十一岁，本来打算明年回来相亲结婚的，如果上了战场怎么办？

武大姐：“真派去了也不会告诉咱们，部队的番号怎么可能对外面公布，嫂子你就放宽心在家里等等吧，说不定就像这次派驻军过来，他们也不能随随便便跟家里人联系的，你现在联系不到山子也正常。”

“那不行，你让老王找找部队领导，我就想知道到底去没去，就给我一个准话，我这心里也好有个准备，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人，这次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打电话问一问，你家老王想问怎么都能等得到的。”

沈大嫂的男人这几年都在外头，她都联系都不上对方，认识的人能量有限，只能求到武大姐这里来。

武大姐没办法，披上衣服就准备带沈大嫂出门。

这一闹，顺便把柳绵绵的瞌睡给闹醒了，干脆也一起去，这么晚滨海区到处都是驻军在巡逻，三个女人一出去就被人当特务一样，枪口对准了脑袋。

“这么晚去干嘛？”巡逻的小战士问。

柳绵绵给了沈大嫂一个眼神，示意她，你儿子说不定也是在干这种活。

但沈大嫂并没有被安慰到。

“那个，同志，我是家属，我就是想去趟公安局，找王局长帮个忙，我们不是坏人，不信你送我们到公安局，找王局长问问，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我们三个都是军属。”

隔壁阵营里面也有麻痹革命同志的队伍，小战士也拿不准，不过拿枪的不怕打嘴炮的，他还是送三个女同志到了公安局，一听说真是家属，他也松了口气，警告三人说：“最近晚上不要到处跑，小心被当特务抓了。”

柳绵绵：“咱滨海有特务？”

小战士：“......”

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事儿别对外面到处乱讲，咱们滨海区最近查出来是有特务的，你们也小心点，别不留神着了别人的道，最近也不要轻易给人带东西，知道吗，快点进去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待会儿把你们送回家属楼。”

啧，说来说去，这还是押送特务的待遇呗。

三人进去顺利的找到了王局长。

“胡闹，进了部队就要一切听从指挥，他如果方便肯定会联系你们的。”

武大姐觉得他推辞的话都说的不漂亮，忙拉了他一把：“就是想打听一下自己孩子的安危，你好好说话，山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好歹也得让父母安心不是，你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就算知道了他去那边又能咋样，我们也不知道番号，也做不了什么。”

沈大嫂低下头，语气黯然：“要是能代替他，我宁愿自己去，山子才多大，他还没结婚啊。”

“你可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联系不上未必就是去打仗了。”柳绵绵说。

武大姐的眼神也露出哀求，虽然知道打了电话也不能做什么，但是当父母的心，如果是三个孩子中任何一个跟她失去了联系，她都会疯掉的，十五都过去那么多天了，这几天沈大嫂肯定每天都在煎熬。

“老王，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你就打个电话问问怎么了？”

“不能问，这是原则问题，你们自己回去听无线电，看报纸，能公开的信息都公布了。”

沈大嫂看他这样油盐不进的，顿时就捂着脸哭出声来。

“沈大嫂，你男人是军人，你儿子也是军人，咱们当兵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我们当初进部队可不是为了拿津贴，不是为了混日子去的，别说我不知道你儿子现在在那里，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做什么，去往前线的孩子成千上万，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兄弟、儿子，也有自己要保的人。”王局长的声音渐渐变得小起来。

武大姐急了：“老王！”

“赶紧给我回去！”

王局长很少直接拉下脸，今天难得发了一回脾气：“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想那些的，要是咱们国家的主权被侵犯了，哪有个人什么事儿，就算是去前线了，作为一个军人这也是他的职责，赶紧给我回去，晚上不允许到处乱跑。”

这就是命令，当他说出口时，三个女人顿时被这股子气势给震慑住了。

三人赶紧夹紧尾巴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回家回家，等消息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