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奶奶见状，那一瞬间还想把帕子抢回来，但对上青姨那张脸，又默默的收回手，她可不敢惹青姨。

就是有点心疼那块新帕子。

青姨看着都觉得心寒，这孩子死了还没两刻钟，听说人刚死还有意识，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全世界遗弃了，亲奶奶连块用到半新不旧的手绢都舍不得拿出来，让他走的也体面一点。

她家老头子比她稍微会做人，又哭嚎道：“我的凤啊，我的凤，你死的可真是惨啊。”

青姨冷嘲热讽：“是挺惨的，谁心疼过他，你们但凡好好教育教育孩子，他也知道不该随便下水，谁家不叮嘱着孩子在水里也小心些。”

又说黎军：“别看你水性好，河里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

黎军脸色就更白了，他游水游得很好，也只有这点比别人强些了。

这会儿黎军父母也来了，听说刚才的事情，黎军妈妈就是哭，黎军爸爸倒是有主意的人，梗着脖子跟张家说：“下水是他自己要下水的，又不是我儿子压着他的头淹死他的，岸边还站着这么多人呢，我不相信没人注意到，现在淹死人了找我儿子，关黎军什么事。”

张家自然也不是真心疼孩子，要不然也就不会不管他了。

张凤爷爷道：“不是你儿子叫我家孩子来河里，他会出事？”

黎军爸爸也说：“笑话，你孙子亲手砸死人的都不赔钱，我儿子只不过叫你孙子下水，他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下水他不清楚吗，又不是没脑子的人。”

这会儿必须咬死了跟他儿子没关系，不然全部家当都不够填这家人。

外人已经劝青姨了，毕竟张家是这个村子的：“青姨，张家到底是咱们村的，何必为了个外人。”实在不行就把人赶走，不过是个外来户。

青姨瞥了说话的几个一眼，满不在意的说：“有什么外人里人，道理是那个道理，张凤一贯是个争强斗狠的，这段时间在村里到底拿石头丢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是村里的，黎生讲得对，又没有人逼他下水，又没有人按他的脑袋，谁家的孩子谁自己管好了，都说了多少次不能下水了？”

张家的人不服：“但怎么说都是黎军这臭小子把他喊到河边去的。”

黎军也吓坏了，嚎嚎大哭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张凤游泳游的好，我怎么知道他会淹死在河里，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要是赢了他，以后他都要听我的，我想叫他给王勇认个错。”

大家又觉得黎军可怜。

其实张凤砸死王勇，也不是故意为之，几个半大小子在一起玩，手上力道大了，就砸到了王勇，谁知道就刚好砸到王勇的眼睛里了，谁知道王勇家里又不肯给他治病，一个接着一个的巧合连在一起，造成了王勇的死亡。

张家到底是本村人，人多势众的，以前要他们管教孩子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冒头，现在孩子死了，要起来赔偿，一个两个又都是亲人了。

这种亲人，恶不恶心的。

也不知道张凤死了死了，听到这样的发言寒不寒心。

青姨叹了口气：“人都这样了，你们想想办法，先把人抬回去收敛吧，这孩子一辈子也是命苦，从小没爹没娘的，以前要你们管管他，你们也是不管的，这要是但凡有个人能管教他，何至于今天成这样，今天闹成这样，大家都有责任。”

于是有人也附和，觉得青姨讲的有道理。

之前王勇死了，张家人连张纸钱都没给人家烧，现在他家孩子死了，还想要赔偿？

张凤爷爷哑着嗓子叫道：“那你说怎么办，好歹是个活人，总不能什么都不赔吧。”

青姨说：“黎生，你家出一副棺材，把人埋了吧。”要是让张家这样抬回去，说不定连棺材板都舍不得买。

像这么大点孩子，收殓也不需要多好，黎生咬牙答应了。

张凤奶奶就不干了，满地打滚撒泼：“那怎么行呢，把个孩子养这么大，我们家没费钱没费力啊，你们想这样糊弄糊弄就算了，我可怜的孩子啊，我可怜的老三，你就这样绝了后人啊。”

村民们顿时啧啧啧，这家人可真是臭狗屎，之前王勇死了，她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她家没钱，张凤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毛钱也别想从她这里抠出来。

看看，自家孩子没了，嘴脸就完全不是这样了，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这下子也没人同情张家人。

啧啧啧，王勇的命就不是命，你孙子的命就是命哦。

青姨皱了皱眉：“那你还想怎么样？”

张凤奶奶狮子大开口：“赔钱，五千块，一分钱不能少了。”

五千块，可真敢。

这年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五千块可是普通工人十年的工资了，赔你孙子的命，他配吗？

当即有人就嗤笑出声了。

王家人也不依：“那你家孙子砸死我家孩子怎么说。”

张凤奶奶鼓了鼓眼睛：“他又没砸死，是你家不肯看病才死的，可怪不得我们，张凤是我家老三唯一的孩子，以后这钱要留着给老三养老的，但你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你家孩子多着呢。”

然后王家又跟张家撕扯起来。

总之很热闹就是了，看热闹看晚了的几个小朋友刚从人堆外面挤进来，老二一马当先的挤到了前头，柳绵绵赶紧推着几个孩子往外面走，这都是些什么画面啊，肯定不能让孩子们看到。

老二不明就里，兴奋的哇哇大叫：“张凤倒霉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他这样子搞，迟早要吃亏，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英雄好汉，替咱们小老三报了仇哎。

声音很大，有人说了一声：“卫子源，你是缺心眼吗，张凤死了——”

“谁死了？”地上的人问了一句。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见叫起来。

有人喊了一句：“妈呀，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