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绵绵就带着欧女士去了那家美发沙龙，她自己剪了个齐肩短发，而欧女士被她压去那边，烫了个大卷。

还别说，欧女士的气质本身就很好，烫了个头就更加高贵冷艳了，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两人还臭美着呢。

“回去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的。”

“放心，没人敢笑你。”柳绵绵想了想，第一次见到妈妈时的情景，她那么严肃的人，如果不笑下面的人很怕她的，偏偏她日常都很严肃，说有人会笑话她，扯淡吧，这些人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的。

“这样的手术你动的多吗？”像昨天王文媛那样的。

医生都有一副好体力，那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手术室里面站上几个小时，都不会累的欧女士，其实年龄已经接近七十了，柳绵绵也不知道能跟妈妈相处多少年。

这是她的妈妈啊，是独一无二的妈妈。

“妈妈，你好好考虑一下，等孩子放了寒假，要不带着哥哥一起来这边。”

“我来就算了，你还要我带着他，你哥哥可比我忙多了。”唐钧礼现在是医院的核心骨干，轻易不得离岗。

柳绵绵顿时露出失望的样子：“那我陪你逛逛街吧，给你买几身衣服，虽然说现在滨海的衣服你带回去也穿不上，可明年开春了也能穿。”

欧女士拗不过她，女儿从小就是很固执的，只能跟着她走，滨海这边靠近港城，流行的风格跟北方也不同，跟着港风走，更加大胆一些，别看欧女士年纪大了，也挺爱俏丽的颜色，于是越买越多，不知不觉手上就拎满了。

可见，不管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那都是爱购物的啊。

“妈妈。”

“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看我们滨海是不是也挺好。”

是挺好，几周前过来这里才开始挖路面，现在竟然就已经修平整了，只等上面铺一层水泥或者柏油吗，就能跑车。

这样的速度在别的城市都很难见到，欧女士更是觉得叹为观止。

这就是滨海速度。

十几年前的小镇，正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变化，也许下一次她再来滨海，看到的情形又跟现在大不一样，这就是滨海的魅力，欧女士感慨过滨海的魅力，又被垃圾堆里面翻找垃圾的人吸引了目光。

只见垃圾堆前面，一个佝偻着身体的女人拿着火钳在里头夹着什么，另一只手拎着蛇皮袋，右手在垃圾桶里面掏出来个易拉罐，丢在地上熟练的踩上一脚，这样的易拉罐在她脚边已经有好几个了，这人依旧不知疲倦继续往里面捞。

从王文媛出院后，武大姐就把她接回娘家自己照顾着，没事的时候也会跟她念叨上几句，欧女士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除了觉得无可奈何，作为医疗工作者，她知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除了安慰武大姐几句，她也不知道能够做什么。

城市的拾荒者，有一部分人是基于生存才做这种工作，但有一部分纯属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干，不但把自己身体搞到不好，子女也很痛苦，劝也劝不住，谁劝都不行，在这个年代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心里治疗这个概念。

想到这里，欧女士突然开口问：“你上次跟我说要找心理医生的找了吗？”

柳绵绵：“啊？”

“哦，我准备去港城看看的，但这段时间都忙着没空，也不是那么着急的事情，耽搁下来就忘了，等我下回去港城前约个心理医生咨询咨询。”

欧女士好奇：“你是想问什么来着？”

“之前不是跟您讲过的吗，有人给我倒了一杯水喝，我觉得我是认识他的，也能想的起来，偶尔我还能想到一些片段，但那个人的脸我死活都想不起来，所以这段时间我自己也在看心理学上的书籍，看看催眠对于想起某件事情来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你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现在找个人实在是太难......”

欧女士突然一愣，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瞳孔缩了缩。

“妈妈。”

“你等等我。”欧女士想直接冲出马路去，但马路上到处都是车，一辆横冲直撞过来的车差点把她撞到，柳绵绵吓得赶紧拉她一把，面包车擦着欧女士的胸而过，司机估计也被吓了一跳，伸出头来骂了一句“神经病啊”，开着车扬长而去。

柳绵绵拍了拍胸口，差点要被刚才这一幕吓死，而欧女士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还在死死的盯着某处，随着她目光的移动，那拖着蛇皮袋的女人捡完了易拉罐就站起来，拖着袋子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过去，我.....”欧女士捂住心口，人疼的都蜷缩着蹲在了地上。

“妈妈！”柳绵绵也吓了一跳：“你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做什么吗？”

“药——”欧女士指了指随身带着的手提袋。

妈妈有心脏病的，刚到这里的时候老唐就交代过，紧急备用着的药物一定要随身带着，柳绵绵也知道这个，赶紧打开了手提袋，从里面找出一瓶药出来，看了看药名是老唐亲手放进去的那瓶，赶紧倒出来两粒给欧女士服下。

然后又扶着欧女士在街边的椅子上坐下，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是缓过来了。

柳绵绵已经被吓哭了，眼泪不停的流，胡乱的给欧女士擦了擦脸，问：“你有没有事，去医院看一看吧，我刚才真的好怕。”

害怕妈妈就这样没了。

欧女士看着她一瞬间就哭花了的脸，红彤彤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笑来，跟哄小孩子那样放软了语气：“妈妈真的没事的，刚才是有些激动，可你做的很好，给我吃了药，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女儿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这群孩子在，她怎么会舍得死呢？

柳绵绵扁扁嘴，还不等她自己动手，欧女士就帮她擦干了眼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不管女儿多大，在妈妈眼里都跟小孩子一样，刚才她哭的时候，慌乱的时候，看着就很好笑啊，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没事？”柳绵绵说：“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住在北京让人放心点，毕竟北京医疗条件也好些，你没有定期做体检吗，为什么心脏会不舒服。”

两人相处这么久了，她只知道欧女士要定期吃药体检，平常也没看她发病，还以为她身体好得很呢，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欧女士的表情却是冷了冷：“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

是那个保姆，没想到她竟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