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绵在北京住了半个月，去新盖的房子那边住了半个月。

那边也需要人经常过去住，夏天天热的时候，冬天要供暖的时候，老唐就会带着老妻一起过去住一段时间，今年的夏天特别热，倒是村里的房子很凉快，大概是因为在水边上吧，除了中午出去会热，早晚是很凉快的，老唐是很喜欢那边。

金涛跟唐慧放假了也会去那边住，有时候金家父母也会过去，陪老唐下下棋，老亲家两个本来就是下放时的难兄难弟，关系一直都不错，到现在也很是聊的来。

这个季节，刚好是山上柿子成熟的季节。

一家人一进村，就看见有人在收柿子。

人没看见，但树底下有个小姑娘，还有个筐子。

卫宁很喜欢红彤彤的柿子，甜甜的特别好吃，可惜不能吃太多了，她跑上前就说：“妈妈我想吃柿子。”

柳绵绵也很喜欢吃这种农村的柿子，只可惜滨海没有，她下了车兴致勃勃的站在筐边上问：“这柿子多少钱一个啊。”这才看见树上的竟然是个孩子。

爬上树摘柿子的是一个小哥哥，大的也才十来岁，脸上脏兮兮的，小的那个是个女孩子年纪更小，一张脸倒是很干净，只是手上脏兮兮的，她呆呆的看向柳绵绵。

柳绵绵以为大人不在，两孩子不敢擅自卖了柿子，但又确实喜欢这一筐子柿子的，又问了一遍：“你们家大人呢，这一筐柿子我想买了。”

哥哥慢慢的从树上爬了下来，拉着妹妹警惕的看向这一群人，但他认出老唐来了，他家柿子树就在老唐房子旁边，夏天他跟妹妹在树底下乘凉，偶尔还能看见老唐拿着鱼竿进进出出，他听说这是城里的干部，顿时警惕心也小了些。

“我们没卖过，你要就拿走吧。”哥哥指着树上说：“都熟了，我们也吃不赢。”

这一筐柿子起码有几十个，有些是熟透了的，树上的更多，柿子是一旦熟了就很难放，男孩子说的也是实情，柿子性寒吃不了太多，俩孩子肯定是吃不完的。

柳绵绵也不想占孩子便宜，从兜里掏出张大团结出来，硬塞到孩子手里，这孩子也腼腆，死活不肯要，还说是大人交代的，就把那筐柿子往她手里塞。

小孩子哪里犟得过大人，这孩子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柳绵绵这才没硬塞。

等回到家，就听老唐说：“要不送点东西过去吧，这俩孩子是村里的，我之前就见过好几次，孩子还小不懂事，万一给家里大人骂了怎么得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这年头，除非是父母不管的孩子，不然怎么搞的这么脏，就看那个小哥哥，脸上感觉都没洗一样，柳绵绵也有这个意思，他们每次来村里都带着有吃的用的，想了想从车的后备箱里面拿出一包鸡蛋糕出来，又拿了一卷饼干，带着卫宁就去村里。

这村子也不大，两人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村子里头的这户人家，听说是那对小兄妹，村民还好奇的打量着柳绵绵，生怕她的坏人一样，最后指着村子最破的一户人家说：“就在那边。”

房子是土坯房，这年头都盖瓦房了，这房子该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母女俩人到的时候，屋子里头还有微弱的讲话声，门虚掩着，柳绵绵在外头问：“可以进去吗？”

里头的声音突然停了，小男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是这对母女俩，冲两人点点头，又接过来柳绵绵递过来的框子，一低头就看见筐子里头的鸡蛋糕跟苏打饼干，先是一惊，忙推辞不要。

里头传来女人微弱的声音：“小牛，谁在外头呢？”

声音听着很苍老。

柳绵绵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

男孩应该就是那个叫小牛的小男孩，冲里面喊了一声：“外婆，是个客人，刚才我给了他们一筐柿子，她送了些鸡蛋糕跟饼干过来。”

里头犹豫了一下：“那你收着吧。”

柿子在农家不值钱，只能背去集市上卖掉，但这里离集市有很远的距离，里头的女人身体不太好，她今年生病下不来床以后，也想过让小牛去集市上卖柿子的，后来小牛去了，在外头被一群混混抢走柿子不说，筐子都快给他摔破了，于是女人让他别费劲卖了，收了柿子送给村里关系好的人家。

本来是送人的东西，那家人没想收钱。

“你外婆是生病了吗？”柳绵绵问了一句：“为什么没去医院看一看。”

问过以后隐隐后悔，这家人都穷成这样了，这样的问话有些何不食肉糜，她刚才来应该带点猪肉或者米面的，米面最好，不过鸡蛋糕也适合老人和孩子吃，柳绵绵帮他把筐子放在屋子里头。

里头传来了女人剧烈的咳嗽声.......

辞别了这一家人，回去的时候脑子里头依旧是那两个孩子稚嫩的脸，小女孩的年纪不大，就在门口玩泥巴，难怪脸上是干净的，手上却是脏兮兮的，对于小孩来说泥巴是唯一的玩具。

她看不得这些，等回到了家，让卫宁送点吃的过去。

没过多久，卫宁就回来了，跟妈妈说那一家人还是很客气，但没有刚才那样拘谨了，她送去了一袋子十斤米，一壶油，还送过去了一小筐子鸡蛋，那家的孩子很感激的收下了，承诺给他们再留点柿子，过几天还有一拨熟的，到时候他们还送点过来。

卫宁说：“我见过不少没大人管教的孩子，都是巨不懂事儿，像这家孩子这样的，当真少见，就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柳绵绵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刚才没办法说上来。

“我也觉得，刚才去他家就感觉到奇怪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们都不让我们进屋。”

这边的村民很热情，每次见到远道而来的这一家人，都会客气几句叫他们进去坐会儿喝个茶，就这一家人，是又礼貌又疏离，竟然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柳绵绵顿时就明白那一家人奇怪的感觉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