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莫子仪之前抱着怎样的避世态度，面对一群这样的百姓，还能当做看不见吗？

反正莫子仪是做不到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毛元良发现师傅一接手成了升野的父母官，就跟变了一个人样，收起了一惯懒散的作风。

比那位俞大人还尽职尽责。

又要关心经济，又要关心民生，还有一名大商人过来表示愿意效犬马之劳。

这位商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和泠女遇到劫匪时救下的那名客商。

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风声。

莫子仪倒是很乐意有人过来带动经济，大商人需要莫子仪的权势威慑想要私吞家产的士族，不让自己辛苦牟取的产业毁于一旦。

莫子仪需要他这个信号，能够吸引更多的客商来升野。而申路被莫子仪使唤的团团转，这个小徒弟也乐在其中。

毛元良却不愿被莫子仪派出去，“我管不了那些。”实际上担心师傅的安危。

升野才多大的地方，在毛元良看来，这个连城墙都残破不堪的地方，实在让他瞧不上眼。

穷山恶水出刁民。莫子仪稍微动了一点利益，他们就敢出手。

袁徒被莫子仪请过来吃饭，被迫观赏了莫子仪这个父母官被行刺，毛元良大杀四方的场面。

一只断臂滚落在地上，正好掉在袁徒的脚边。鲜血淋漓的，溅在地面上看着着实吓人。

毛元良解决完，对上袁徒的目光，只是走到莫子仪身边，话里有话。“真是不好意思，让袁老爷受惊了，只怪他伸手地方不对。”

袁徒面色不改，还夸毛元良武艺不错，“以老夫看，衣仲大将军身边的亲卫也不过如此了。”

待袁徒走后，莫子仪还见徒弟在发愣，“想什么呢？”

“刚刚应该再偏一个角度的，我看那老儿根本没被吓得腿软。”毛元良的话听着还似乎有些可惜。

招募的而来的师爷看向莫子仪，莫子仪装作看不见，看我看嘛，我没教过他这个。

俞非倒是没有搅浑水，这次算是袁徒自作主张。

不过经此一趟，他倒是安分了不少。

说起来，莫子仪和俞非都算和陈革有点牵扯，走的都是陈革的路子，只不过俞非当时只筹谋到了桑地的任职，没有莫子仪的运道而已。

莫子仪还在升野规划五年变革，试图把升野打造成商人来往的圣地。

先带动经济，有钱了就能搞民生，还得资助一批匠人……“大人，育善堂……”

莫子仪笔没有停，桌子上铺了好几张纸，地上都是他废弃的草稿。

过来汇报的人是莫子仪安排管育善堂等带有慈善性质的管事。

“又出什么事了？可是银钱不够使？写个章程出来让申路过目，然后找邹文。”

“够使的，只是弃婴太多，育善堂已经收留不下了，每夜还是有人把弃婴放门口。”

莫子仪让他看着在开一家育善堂，这也只是暂时的，等日子好过了，弃婴就少的多了。

眼看形势一片大好，江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地方还没被攻下。泠女和郎黎等人据丰启而守，且有军队增援，拦住了庆国大军。

再打下去就是消耗战了。

远在庆都的君王拒绝了一举拿下江都的提议，他并没有因为胜利冲昏头脑。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攻下来的城池还没有安定，必然会留下祸端，江国就是前车之鉴。难道诸位还不明白？”

被君王这样一说，大臣也就消停下来。

就算庆君没有打过去，江国老君王也时日无多了。

在朝中大臣的见证下，缠绵病榻的老君王传位给公子厉，对他多加叮嘱，遇事不决一定要听丞相和太傅的云云。

虽然江国大败，但是只要丰启，巴彦，溏岭三条战线守住，对内轻赋税，休生养息，便能再图将来，重振大业。

江国老君王的死讯传开，有人欢喜有人担忧。

庆君让人不要打扰，望着江都的方向好长一会儿。

五国之中，也只有这位老君王是他心服口服的。若是多活几年，真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局面。

只可叹雄主已老。

司启172年，莫子仪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之中。

这一次声讨，斥责，谩骂他的诗篇飘满了所有街巷。

而后之前在邵国窃玉的事件也传了出来，更让他名声远扬，可惜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连陈国相都没有出言相帮，不发言不站队不掺和。

因为莫子仪动的东西太大了。

士族把持着教育，几乎所有能够进身的官员都是士族里面出的。

而皇帝也只能从这些人中选人，达到统治的目的。

只要有人想要破坏这种局面，那是所有士族都不愿意看到的。

包括陈国相，因为他也是士族出身。

莫子仪依仗的是什么？敢跟士族作对？区区上卿？

士族们很清楚，因为君王。

那个什么科举制，这样君权会更加集中在君王的手里。打压士族，提拔寒门。

这样先例一开，他们士族的权利就会缩水，这场博弈，最终就看君王和士族谁会赢。

也是因为这一次，毛元良知道了文人的厉害。

君王士族肯定不能抨击的，莫子仪就成了唯一的靶子。

就连已经被重用的申路也渐渐开始疏远莫子仪了。

如今的申路已经被一个士族认了回去，自然也要站在士族的一边。

连徒弟都能弃他而去，可见德行有亏，申路的行为更是助长了势焰。

“师弟他……”毛元良欲言又止。他想说师弟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在事实面前又显得可笑。

不过其它地方的言论影响不了升野，甚至如果有文人敢在这儿说莫子仪的不好，那肯定会被套麻袋挨揍的。

文人在麻袋里一边骂刁民，一边骂莫子仪专横弄权行小人之事等等。

他骂的凶，被揍得也厉害。后来不骂了，就被扔到墙角。

“他刚刚说的啥？没听懂？二狗，你不是去学过几个字？给我们讲讲呗。”

“去去去，让你去学你又不去，我也才认了几个字而已。”

然后被其他人包围着让他讲，众人听罢，“我看打的轻了！”

“算了算了，别出人命……大人不喜欢。”

这一句算是稍微安抚住了暴躁的汉子，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文人说的也没错……他们不仅是刁民，如果可以，他们还可以是暴民。

他们这群人可不是正儿八经的百姓，战乱那时候活不下去，他们这群人也……反正不是那么光彩。

等到庆国把升野攻下来，莫子仪来了之后，升野越来越好，渐渐之前逃去其他地方的百姓都回去，他们也就混进去了。

落叶归根，对他们来说到底还是家乡才是心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