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人活着话不能太多。】

黑剑点评。

穆明轩觉得有点冤，只是和街坊邻居唠嗑而已。

然而有些东西哪儿是能遮掩的，偶尔蹦出的精辟之语总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说起来泽世子的野心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他外祖是凉州大将军，整个势力盘踞凉州已久。朝廷派过去的官员也都没甚用处。

他父亲封地在南边，上京夹在中间，若是谋夺上京，和凉州连成一片，便也算占据了三分天下。

南边土地肥沃，粮食丰产，也能养的起军士。

励精图治，未必不能更进一步。泽世子从南方到上京，孤身深入，也不怕韦太公发现他的踪迹，将其格杀。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上京的百姓过了一个安稳的春天，转眼到了七月。

水旱厄运古来有，皇天得不怜民穷。

承平二年的夏季，久不逢甘霖。又逢旱灾的百姓苦不堪言。朝臣纷纷让皇帝下罪己诏。

那个一个月也没上过几次朝的小皇帝，能知道什么是罪己诏吗？

当然。上京是天子所在，怎么也不会太严重。城外听说聚集了一批逃荒的难民。

东三街市集多了许多插了草标的奴隶。

“郎君，把我买去驱使吧，只要给一口米……”

难民越多，上京的气氛就越紧张。上京其他地方受灾严重的，没有管的灾民，冲了太守的府衙，并杀光了府内所有的人。

消息传来，震惊朝野，这样的事儿往后便屡见不鲜。

“太公，如果再拿不出粮食安抚灾民，恐群情激愤，天下大乱啊！”

韦太公一气之下推翻桌几。“我不想管嘛？那些个名门望族我都杀了好几个，他们就是不开仓！我有什么办法！”

韦太公也觉得心中郁气，他不是没想办法啊，但是那些豪门贵族突然就硬气了。让他们出粮，纷纷不肯。

“咳咳……”仅仅是用力推了一下桌子，韦太公竟然力竭瘫在塌上。

就算他设宴把不配合的几个人杀了，其他的人就算吓得当场失禁，也不肯开仓。

“治国如烹小鲜,无为而无不为”穆明轩摇摇头，韦太公毕竟出身武将，他只懂酷吏严刑，一味的打压这些名门世家。

如今致使这些名门望族就像弹簧一样，压抑到了极致就是疯狂。

泽世子再次造访。

“你是需要我做什么呢？打仗时千里取人首级？”

世子摇头。

“刺杀韦太公，以图上京？”

泽世子再次下拜“请先生教我治世之能。”

穆明轩叹了一口气，“治世之道我怎知？或许你去敲一敲对面巷口那家门，他能给你讲一讲。”

“治国如烹小鲜,无为而无不为，请先生教我！我愿尊先生为师，躬听教诲。”泽世子是真的觉得穆明轩有大才，为了礼贤下士。甚至一撩衣袍，俯首行了一个大礼。

之前从未有人讲过治国之道。都是老皇帝自己琢磨着交给小皇帝。

其实皇帝的作用也没有多大，各大世家各有根基，他们自然会保证管辖他们的地盘不出大乱子。

但是泽世子听到穆明轩的话，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我要让他教我！这是泽世子唯一的念头。

【他居然偷听！】黑剑注意到世子这次拜访的礼物。他还挺用心，大概知道先生尤其宝贝那把剑。

还奉上了上等的保养油脂。

【其实也挺不错的，你不是想要不打架又能拿钱吗？】黑剑蛊惑到。

这看上去好像是个黑色笑话，还没当上国君的人想要学治国之道。不懂治国之道的人要成为他的老师。

但是世子是认真且真诚。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刘备和张飞关羽，一个卖草鞋一个杀猪一个卖枣。好像比他们的开局还离谱的样子。

“殿下，吾有一问，可答之？”

宗泽正襟危坐，这便是先生的考验了吗？“先生请问。”

“民之于君？何如？”

“庶人力子农穑，君取用之。”宗泽回答的是自古以来民和君的关系。

“敬茶。”

宗泽一喜，明白穆明轩是松口了，伶俐的侍从已经奉上茶水递给宗泽。

穆明轩接过宗泽的茶喝了一口。才开口“我之言，恐与世俗不同，你还要学？”

“谨听教诲。”

“万万之众为国，择一人为君，庶人食力，若民弃其上，不亡何待？”

宗泽若有所思，被百姓抛弃，那这个国就已经亡了。

“韦太公……”

“韦太公已被天下所弃，他有一死，无人盼其生。”

一片艳阳天，穆明轩说话的时候半点异象也无。却让宗泽多年之后仍在回忆。

一语成谶。

虽然他在中间也有谋划，但是一面倒的局势当真好似做梦一样。

承平二年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各路诸侯军阀似乎已经看到了时机。

纷纷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聚集上京。韦太公急招牧州军守在上京城西。郭炜等人也早就领韦太公之命到了上京护在韦太公左右。

这边兵马还没短兵相接，朝廷的官就商量着带皇帝跑。

关键是往哪儿跑？

各有各的心思，一时拿不定主意。最后韦太公力排众议，要带皇帝去牧州，他的大本营。

“太公？一定要走吗？”小皇帝问。

韦太公努力保持着和蔼“陛下，牧州也是古城，不会损了国威。”

“那大臣们也会去吗？”

韦太公笑的意味深长“他们会的。”不如也得去。

待韦太公走后，小皇帝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神色冷漠。待到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过来给他伺候。

“柳公的提议朕同意了。”

小太监没有丝毫意外“陛下，奴婢伺候您更衣。”

退下去后，消息便分两处送了出去。当然，另一处更为隐秘些。

宗泽知道宫里传来的消息，是晚上从穆明轩那儿回来。

此时的他哪有刚刚谦虚恭敬的模样，毕竟他有宿慧，早早就开始谋划了。有野心的主怎会简单。

这个王朝早就腐朽不堪，他要做的就是刮骨疗伤，重整山河。

以前默默无闻，韬光养晦，韦太公把持朝政又有谁推波助澜呢？

及时没有韦太公也会有刘太公，反正有人要做这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