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只是说说，如果春来不同意，他俩也没心思去开什么石料厂。他俩只听春来的。

但两人确实想让春来开石料厂。

老支书还没走，他沿着厂房走了两圈。吉祥埋怨的没错，面粉厂盖的房子很多，除了出厂房，两边各有一处库房，分别用来存储麦子和面粉。中间还有车间，用来初筛和细筛。麦粒经过细筛之后，保证没有任何杂质，才能进入磨面机。

老支书记住了名字，但具体怎么操作，还是迷迷糊糊，反正听春来说的多了，就知道是用机器，而不是用家里的箩筐。

很好，很不错，宋王阁终于要有自己工厂了。老支书非常满意。

吉庆吉祥从后面悄悄走过来，在他左右两个耳朵，猛然喊了一声：“哎！”

老支书吓了一跳，烟袋杆差点没从手上掉落下来。他抬起手，装作要打两个人：“一个当爹了，一个就要当爹了，还这么闹腾！”

“哈，在你这个老头子面前，俺俩永远是小孩。”吉庆抬头看着厂房，龇牙说道：“快喽，快去拉磨面机去喽。”

“你们春来哥厉害吧，我早就说过，在咱宋王阁他最有出息。”老支书为自己预言准确，很是自豪。

“还说呢，王二麻子就要都超过春来哥了。”吉祥一脸不高兴。

“他能蹦多高，再说，石料厂又不是他一人的。”老支书很是不屑。

吉庆哼唧一声：“可架不住人家挣钱啊。”

吉祥趁机说道：“老支书，要不，咱也开个石料厂，反正伏牛山就是咱村的。”

“啥玩意？”老支书真急了，瞪着两人：“不行，咱村先人都埋在山上！”

村里最早的先人去世后，埋葬在了山上，让后人抬眼就能看到。同时，后人也想让先人们庇佑着宋王阁，经久不息。山坡之上，还有毗邻的两座家庙，里面曾供奉着宋姓和王姓先人牌位。历经岁月沧桑，里面空空如也，但家庙还在。老支书还想着，等村里富了，重新修整，让后人们记着宋王阁都是一家人。没想到，已有人想打伏牛山主意。

吉庆没敢说话，吉祥又嘟嘟囔囔：“先人怎么了？先人也不能看着咱们有钱不赚。”

“你个王八羔子！”老支书弯腰抬脚，脱下脚上千层底布鞋，就要打吉祥。

“给你说不清楚，我找春来哥去。”吉祥转身跑了。

春来在厂房另外一侧，吉祥急匆匆跑到他身边，说想开石料厂。春来也摇摇头：“这个钱还真不能赚。”

“为什么？”吉祥着急地问。

春来也说不清楚，就好像这是老祖宗给留下的财产，不能乱动，要留给后面子孙后代。他解释说：“开石料厂就是坐吃山空，肯定不行。”

吉祥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但老支书和春来都不同意，也只好哼唧两声，不再说话。

但这只是开了个头。

石料厂的确赚钱，仅仅一个月，纯利润高达五万。王二麻心里更加激动，也想在伏牛山下新建石料厂。他心里明白，就凭他去找老支书和宋春来，肯定会被拒绝。于是他回到家里，鼓动大哥王大志。

王大志还算本分老实，在村里并不被人讨厌。王二麻和他商量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出头找老支书和宋春来，以你名义开石料厂，到时我投资，赚了钱，咱俩平分。

没谁和钱有仇，王二麻态度又是这么诚恳，王大志咬牙跺脚，干了。

但王大志担心光凭自己力量不够，还需发动群众力量。他开始串联左邻右舍，到时都可参与进来。

村民们已开始心潮澎湃，看着一车又一车石子从村边经过，好像看到一叠又一叠钞票。王大志和王二麻是亲兄弟，他牵头开石料厂，让村民更相信，王二麻即将发大财，心里也就更痒痒。

所以王大志几乎能做到一呼百应，不管他找到谁，都立即答应，还诚惶诚恐，不断叮嘱着，别把他给忘了。

暗地里联系十一户村民，王大志觉得差不多了。在一个并不晴朗的上午，他领着村民来到村委办公室，又派人去请春来，非要商量开石料厂。

老支书被夹在中间，脑袋有些发蒙。村民想开石料厂，他有所耳闻，没想到王大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仅联络十多位村民，上来就直奔主题。

活了六十三岁了，什么阵仗没见过，老支书慢条斯理，点上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才说：“伏牛山上供奉着宋王阁先人，宋王两家祖训上也都写着，不能乱动。”

村民急的脸红脖子粗，反驳说，这是封建迷信，你是老党员，应该带头破除。

王大志直面着老支书：“咱们可以把先人坟墓迁下山来，只要咱们过好了，估计先人也不会怪罪。”

老支书摆摆手：“咱不能啥钱都想挣，不干净的钱，会贻害全村。”

村民心里不服：“开面粉厂就没啥害处？老支书，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春来正好赶到，看这阵势，眼前十多位村民早已商量好，不然不会一下迸发出来。他不想一下子闹僵，于是大声说道：“开石料厂不是小事，需要各种手续，而且，村委也要先开会商议。”

听春来不是坚决反对，王大志也只好退一步：“那你们尽快开会。”

“好，我们会尽快答复。”春来满面笑容。

村民们相信春来，也就纷纷离去。老支书一脸阴沉，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抽了旱烟袋。

以前村里大事小情，都会提前和老支书商量。现在倒好，事先没有任何动静，就忽地跟逼宫似的，组团来村委，直接商议开石料厂。老支书很是郁闷，愈发地觉得自己老了，在村民眼里也不再那么重要。

春来收起笑容，活动活动嘴巴，看着老支书：“得想办法阻止王大志。”

老支书也看得出，事情肯定是王大志挑拨的，而王大志后面有王二麻影子。可村民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挣钱的事，村委也不好拦着。老支书叹口气：“我是没办法了，谁愿意遭天谴，谁就去干吧。”

春来无奈的笑了。他和老支书反对开石料厂，但理由完全不同。他刚要说话，老支书又低声说：“宋王阁村志里说，咱们村子之所以绵延留长，是因为南有伏牛山，西面有日月河，牛是勤劳的意思，日月就是太阳和月亮，意思天长地久。”

王宝奇来了，看看老支书，又看看春来，小声说：“这有啥可发愁的，王大志想干，就让他干去呗，反正村里也能得到一大笔钱，咱每年至少要他八万。”

没想到王宝奇也站到王大志那一边，春来没好气地说：“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王宝奇摊了摊手：“这也没办法，你是村主任，但不能违背村民集体意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