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早上练功，借的就是太阳初升时的第一缕紫气，借这至刚至阳之气来温养经脉，抵抗隐疾的侵蚀。

一趟练完，才刚刚卯时中，朝阳初升，天清气朗，却是个好天气。少年稍作清洁，换了衣服，便一路往村中溜达而去。

赵王村这种大姓聚居的村子，村中多有祠堂，少年打听了方向，便一路往赵王村的祠堂而去。这赵王村是方圆数十里内最大的村落，赵氏祠堂附近有一片空地，如今已是集市，有附近的农人在此售卖新鲜菜蔬，也有路过的货郎摆摊售卖日常杂货，还有人在此开设食肆，甚是热闹。

少年在路边找了个朝食摊子，要了一份汤饼，那小贩把面条扔进开水烫熟，捞出来放进羊汤之中，撒上葱花和盐巴，顿时香气四溢。

少年三两口把汤饼吃完，丢下两个铜板，便在小集市上闲逛起来。

才逛了不到一刻钟，却见那赵家祠堂门外围了一大堆人，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所为何事。

少年心里一动，刚要过去看看，却见那三娘子从人群中出来，还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儿，三娘子一改昨日的温和，板着一张脸，对小女娃儿说了些什么，小女娃儿嘴巴一瘪，差点哭出来，却又强忍着眼泪，整张脸顿时憋得皱巴巴的。

原来昨夜还真出了事，居住在村外的李家刚满月的小儿子不见了，一家人居然毫不知晓，一直睡到天亮才发现，于是慌慌张张来村中求村长相助。

此事极为蹊跷，加上最近附近确实有婴儿丢失的事情发生，赵家家主兼赵王村村长便招来族老商议。

三娘子也在人群中，听到有人偷盗婴儿，心中害怕，便严令女儿不准外出，偏偏她女儿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便不高兴起来。

小家伙被母亲牵着，想着再不能出去玩，想哭又怕丢脸，正纠结之间，忽然有一只大白馒头伸到她面前，又香又热，还没吃早饭的小姑娘肚子马上咕咕响了起来。

抬起头，却看到一个长得高高的大哥哥，正弯着腰，手里托着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馒头在她面前乱晃。

前面看小姑娘的脸也快鼓成馒头了，便不再逗她，把馒头放到她手里，说道：“请你吃！”

小姑娘捧着馒头，皱着小脸说：“娘亲说过要有志气，不能吃别人的东西！”

少年哈哈大笑，三娘子也欣慰的摸着小姑娘的脑瓜。

少年蹲了下来，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某家杨斯年，荆国汉阳人士，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小姑娘眨眨眼，又转头看了看三娘子，问道：“某家是什么东西？”

少年怔住，三娘子却笑了。

“某家就是我！”杨斯年一本正经地说道：“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我的朋友了，所以这个礼物你必须收下！”

小姑娘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三娘子看了看杨斯年，点点头，小姑娘啊呜一口咬在馒头上，忽然惊呼：“又（肉）馒头！”

三娘子对杨斯年连称破费了，少年摆摆手，趁机问起祠堂前的事情。

“婴儿被偷？”他沉吟着，李家毫无疑问就是昨夜他造访的那一家，当时他没有发现异状，却不料是贼人已经得手离去了。

这世道，农人的孩子不一定过得好，被偷的孩子也不一定活不下去，所以村里的决定最后是：派青壮夜里巡逻，防止有其他孩子被偷。

至于已经丢失的孩子，忘了他吧。

杨斯年有些疑惑：“怎么不报官？”

三娘子叹了口气，说道：“官府不会管的。”原来最近的府衙在县城，而县城距离此地足有三十里，县衙里只有二十名衙役，两名捕头，他们最多能在县城抓抓贼，跑到县城外几十里来抓人贩子，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捕头衙役如果来了，村里要花多少财物才能把他们请走，三娘子并没有说出来。

杨斯年恍然大悟，义父常说的“皇权不下乡”就是这个意思。

再看看小姑娘，馒头已经吃完了，正睁着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两人聊天，他蹲下身，笑眯眯的说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骄傲地说：“我叫王小鱼！”

“那你的名字怎么写啊？”杨斯年眯眼坏笑。

这次轮到小姑娘怔住了，她眼睛眨了眨，忽然眼泪涌了出来，转头对三娘子哭诉：“娘亲！我不会写！”

咦！怎么还哭起来了！

杨斯年顿时慌了手脚，问过三娘子之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端端正正的写下了“王小鱼”三个字，拉过还在抹泪的小家伙，说道：“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小姑娘破涕而笑：“大哥哥真厉害，娘亲都不识字哩！所以她也写不出来。”

这次怔住的轮到了三娘子。

笑了一阵，杨斯年在地上一笔一划仔细教小姑娘写起自己的名字来，小姑娘白生生的小手捏着树枝，认认真真的写着，写了七八遍之后，已经写得像模像样了。

杨斯年频频点头，这小家伙聪明伶俐，又长得极其可爱，虽然只穿着粗布的小袄子，仍旧是粉妆玉琢的，尤其是圆圆的小脸，白里透红，让他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下。

眼神微微一转，却见小姑娘身上夹袄的肩膀处，有小小的一团黑红色。

那是什么东西？杨斯年眼中闪过血色的光点，那团黑红色变得鲜明起来，有丝丝缕缕的黑红色气息升起，通往虚空中不知名的地方。

忽然，小姑娘嫩白的小手在他眼前晃成一片残影，“大哥哥！小鱼要跟娘亲去店里了！你要来玩哟！”

看着发出热情邀请的小姑娘，少年脸上也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一定去！我要去喝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