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斯年身周火焰的灼烧下，虚空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火焰所过之处，漆黑的浓烟四起，仿佛此处空间都被那股热力蒸发。

天空中的幽月寒光四射，周围的的阴影迅速聚集，在猛然变大的嘈杂怪声中，聚集的阴影变成数不清的粗长触手，铺天盖地的向着杨斯年覆盖而来。

“怎么了怎么了？我烧疼你了吗？”杨斯年咧嘴大笑，点点火星在他嘴边喷溅，手中剑刃上的火焰变得越发耀眼，随着长剑的挥舞，从天而降的触手纷纷被斩断，然后化成黑烟消散。

但是虚空无边无际，相比天上的幽月和漫天的阴影，火光还是显得十分渺小。

阴影的触手如同山崩海啸从天而降，火光剧烈闪烁了一下之后，便被阴影淹没，杨斯年所在之处，那个火焰的人形消失无踪，变成了一片阴影的海洋。

天空中的幽月变得更加狭长了一些，上面环形山的阴影不断转动、聚集，围成了一个圆形，仿佛是个深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这片阴影之海。

下一刻，阴影之海的深处亮了起来，金红色光线撕破虚空，仿佛刀锋一般，把阴影之海切削成一片一片的，虚空中无处不在的嘈杂怪声汇聚在一起，变成了狂怒的咆哮！

幽月的四周涌出更多的触手，如同一条条河流汇入阴影之海，浓重的墨色翻滚，要把那一抹金红完全湮灭。

但无论注入多少漆黑的墨色，阴影之海的颜色还是逐渐变淡，从漆黑变成淡黑，又透出一抹蓝，蓝色随即又转向发白，接着逐渐变红。

虚空中嘈杂的怪声也有了变化，从嘶喊、嚎叫、哭泣、耳语，逐渐变成了哀嚎和呻吟。

随着滚滚的黑烟冒起，金红色的火柱贯穿虚空，阴影之海不断分裂、崩溃，变成细碎的黑色粉末，加入到黑烟之中，然后被滚滚热浪排开，消失无踪。

黑烟散尽之后，杨斯年的身影便在火柱之中显露出来，只见他七窍中火星散落，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火焰，在被高温扭曲的空气中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随后他便止住了往虚空深处下跌的去势，化为一道流星，冲向高悬天空的幽月！

虚空震动，幽月周围涌出更多的黑影，迎上了这颗越来越亮的流星。

在黑影与流星接触的一瞬间，虚空中的光线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黑暗。随后，强烈的白光充斥了整个虚空！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满天的阴影四分五裂，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化为黑烟，高悬天际的幽月也一分为二，漆黑的黏液从中间的裂隙喷涌而出！

随着幽月的分裂，整个虚空忽然变得凝实，远方的各种阴影在晃动中变成了湖水、树林、草地、码头，光芒被幽月遮盖的明月也重新出现在夜空。

杨斯年手持长剑，与邪祟模样的“谢先生”面对面站在树林中，仿佛之前的情形从未出现过一样。

扑通一声，杨斯年跌倒在地，而“谢先生”则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围绕眼睛的触手剧烈抖动起来，随即如同遇到火焰的蜡块，迅速的垮塌下去，在地上变为一滩滩黑水。

很快，谢先生那诡异的身躯就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下一堆衣物和一柄短剑。

一时之间，这湖边的小树林里连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了。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个身影抖抖索索地来到杨斯年的身边，却是那个有点婴儿肥的圆脸小娘子。

她细细检查一番，发现杨斯年虽然浑身毛孔都在冒虚汗和血丝，体温也有些高，但呼吸还算平稳，不由得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

她转头看向圆觉寺的方向，却见松林中有火光若隐若现，应该是有僧兵在往此地巡逻，她略作思忖，便弯腰拖着杨斯年往一边的水边溜去。

不久之后，三个僧兵来到了小树林外，却见地面一片狼藉，除了四个昏倒在地的小娘子，还有一件被腐蚀得只剩下布片的华服，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一个僧兵掏出铜锣用力敲打，“当当当”的锣声响彻夜空。不多时，一队火把脱离了对女刺客的围剿，向着这个小小的码头而来。

在一阵忙乱的搜捕之后，圆脸小娘子拖着杨斯年出现在湖边的芦苇荡中。

如果不是她刚才拉着杨斯年躲进水底，只怕两人现在都落在僧兵手中了，亏的此地芦苇密布，此时又是深夜，僧兵来回乱跑早就踩了一地脚印，不然在二十多个僧兵的搜捕之下，她拖着个昏迷的大男人还真跑不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火把，小娘子叹了口气，把杨斯年放平，在他胸口按压起来。刚才躲在水底时，她靠着芦苇杆伸出水面呼吸，而杨斯年则……差点淹死，什么水下人工换气法，不存在的！

…………

在远离蟠龙湖的九江城里，城东北处有一座别致的庭院，这庭院不大，占地不过一亩左右，但也有凉亭假山，种植了松竹，显得闲雅清幽。

月光下，凉亭中，有个华服中年人坐在案几之后，仰头赏月，时不时小酌一杯，正过得悠闲自在。

忽然间，他持杯的右手齐腕而断，跌落在地，手中端着的一个夜光杯也摔得粉碎。

“哎呀呀呀呀呀呀……”中年人一叠声地喊痛，慌得一边伺候的一名美婢急忙上前，中年人却摇手止住美婢，说道：“你去侯府问问蟠龙山圆觉寺出了什么事。”

美婢应声而去，中年人仰首望月，左手轻抚三缕垂到胸口的长须，只见他面色苍白，一双八字眉甚是醒目。

居然是谢先生。

“李素。”他低低的叫了一个名字，凉亭边的暗影中，有个女子也沉声应道：“在！”

“不等侯爷那边的回复了，你亲自带人去圆觉寺看看。”

女子低头应诺，正欲离开时，谢先生又说道：“千万小心，刚刚我折了一具分身，只怕这次有宗师之上的异人出手。”

这女子双眼之中却颇有些跃跃欲试，但还是沉稳应道：“福生玄黄大帝！李素谨遵法旨！”

谢先生挥挥左手，说道：“去吧！”

掉落在地的右手掌已化为黑烟完全消失，谢先生的右手腕上，一截晶莹的骨骼正在形成，骨骼之上，有鲜红的肉芽舞动着，编织成一条条肌肉。

忽然，这些肉芽抽搐起来，随后化为一滩黑水，连带着刚刚生长出来的那节骨骼也变成了死灰色。

谢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右手腕，微微沉吟：“到底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