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寺每月初一的庙会其实是连办三天的，祖心卓去的时候才是第二天。

慈云寺外的广场街道上，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因为每月都会举办一次，所以慈云寺的庙会基本上已经不搞法会和讲经了，只有每年的一月一日，住持慈玄才会开坛讲经，平时的庙会其实就是集市。

祖心卓主要调查的就是祖家在慈云寺的精舍，他是祖家新一代中功夫最好的，已经踏入了先天境界，当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精舍。

但是，哪怕他把精舍的地板都翻起来查看了一遍，都没看出什么问题，仿佛头天真的只有他小妹自己一个人在这间封闭的小房子里待了两刻钟。

到了夜里，四娘睡下之后不久，悄悄守在外面的祖庆与祖心卓便听到了异动。

说到这里，哪怕祖庆是个宗师高手，也不禁露出了迟疑与吃惊的神态。

伯父与大侄子二人听到了四娘起床穿衣的声音，直到四娘穿好衣服，推开房门之后，他们才发觉到诡异的一幕：虽然四娘点了灯，也没有刻意隐藏声响，但是睡在外间的秋儿却一点都没发觉，甚至四娘推开房门之后，秋儿还在呼呼大睡。

这就是为什么头天晚上，是护院远远看到四娘在屋顶，而秋儿对此一无所知。

祖心卓想要上前，却被伯父伸手阻止，两人再冷眼旁观，只见四娘虽然行止一如常人，但是双眼紧闭，呼吸平稳悠长，分明是在梦游。

如果真是梦游反而好了，不管梦游多严重，它也只是种病，荆国境内的病例并不算少，多的是大夫能够诊治。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四娘已经“梦游”到了院中，随后两人便看到她腿都不打弯一下的垂直向上升起，落到了房顶上。

这？！……

跳上房顶的话，祖心卓也能无声无息地做到，但是他家小妹这种上房的方式，简直闻所未闻，而且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邪异的味道。

紧接着便是头一天晚上的戏码重新上演了，四娘跪坐在屋顶上，双手合拢，对着明月开始叩首，动作缓慢却庄重，每一次都是额头触地。

慢慢的，她身边的空气变得朦胧起来，仿佛身处水底，人影都随着水波的动荡而变得虚幻。

月光忽然变得更为明亮，就像有一团团光点洒在四娘周围，被她身边的水波吸收进去，也让那些水波越来越亮。

何方妖孽！祖庆大怒，只听“铮”的一声，仿佛刀剑摩擦，明月忽然变成了白金色，一股冰冷肃杀之气笼罩了整个小院，院中的秋虫纷纷僵死，噼里啪啦地从院里的大小树木之上坠落，就连院子角落的一棵丹桂树的叶子都蔫了下去。

这股杀气冰冷无情，仿佛代表着“死亡”这个天地间固有的概念，不掺杂一丝感情，对一切生命都一视同仁。

杀气降临的同时，祖庆便出现在了四娘身边，笼罩了四娘的那一股不明的波动忽然剧烈闪烁起来。

“想跑？”祖庆伸出左手，远远站在院中的祖心卓只觉得屋顶的空间仿佛都被禁锢，在那一片范围内，一丝一毫的天地灵炁都感应不到了。

祖庆不是简单的宗师，而是摸到了一点点凝炁成罡的边，举手投足之间不仅能如一般宗师那样改变天象，甚至已经有了一丝丝属于自己的“结界”的雏形。

结界原本是沙门用语，指大神通者做法之地，宗师高手凝炁成罡之后，便能再次脱胎换骨，成为圣境高手，又称大宗师。

大宗师将周围的环境转化为自己的主场，在这一片天地之间，他便是主宰，哪怕是举手投足引来天象的宗师也只能俯首称臣。

祖庆举手之间便形成一片杀气弥漫的区域，区域内的阴阳五行之力全被这阵杀气压制，如果是什么邪魔外道控制甚至附身了四娘，此时应该就被他死死镇压，不要说暴起伤人，就连逃跑都做不到。

但是那道水波就这么呼的一声消失了，祖庆的真炁在四娘的经脉中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也就是说，这是个正常孩子……

所以，从第三天开始，祖庆每天夜里都在四娘身边待着，用杀气镇压她周围气场，果然，梦游或者中邪的症状就不再出现。

直到某一天，在弟弟祖贺的极力劝说下，祖庆回自己房间休息，四娘又开始拜月了。

这下祖庆彻底慌了。

哪怕他功力直逼大宗师了，也不能每夜都守着自己的小侄女吧？这等于一家人都过不上正常生活了啊！

而且他的庚金杀气过于凌厉，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每天晚上待在这样的气场里，时间长一点哪怕四娘练的也是错金诀，也会被杀气所伤，体内五行阴阳逐渐失衡，最后无可救药。

也就是说，他出不出手，四娘都是慢性死亡。

时间这么一拖就是十几天。

他也曾给杨斯年义父跟擅长医道的四月姑娘写信，但是他们一个在汉阳，另一个在东海国建邺，收到信再过来起码也得十多天。

原本祖庆以为杨斯年是代表义父前来的，聊了之后才发现不是。

不过杨斯年知道自己来着了，庆叔虽然厉害，但是他也瞧不见那些常人瞧不见的东西，反而是自己在这事上更有用。

他双手抱胸，小声说道：“庆叔，不如今晚让我来看看？”

祖庆怪眼一翻，上下扫视了他几遍，摸着胡子说道：“你小子从小就稳重，既然如此，今夜你跟我一起守着四娘。”

时间很快到了夜里，柳阅微与铁蔓儿毕竟是女子，连日的奔波让她们早已劳累不堪，早早便回房休息去了，杨斯年则说了声要去给前辈请安，便自己离开了客房。

亥时，九江城早已陷入一片寂静。

四娘的房门忽然被推开，祖家四娘身穿一袭白衣，漫步从房中走出。

杨斯年冷眼旁观，只见这小娘子十六七岁，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如今身穿白衣，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下，更显仙气飘飘，恍若画中神女。

他双眼的眼底有金色的光点逐渐涌现，这些光点逐渐向中间聚集，最后凝聚成两个小小的金色光团，把他的瞳孔映得一片金红。

一旁的祖庆早已发现了他双眼的异状，心中不由得一喜：他这位大侄子看起来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