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杀了齐德龙之后没多久，雨居然停了，俩人回到那个“药师庙”之中，柳阅微还在昏睡不醒，一朵铜制的莲花飘荡在她上方，丝丝缕缕的雾气从花瓣间飘出，溢满了整间小庙。

这是四月自制的毒雾“离人愁”，最大的作用还是致幻，人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会在脑内开展一段漫长的人生，至于身体嘛，当然会躺在原地等自己的意识旅行归来咯。

四月收了铜莲花，看看那一尊药师之灵的塑像，微微皱眉道：“总觉得这野神有些眼熟。”

那尊雕像的面孔早就遭人破坏了，相貌如何不得而知，只能从一身宫装看出这位享受过香火祭祀的神灵是女子形象，杨斯年是真不知道四月是如何看这样一尊塑像觉得眼熟的。

又休息了半个时辰，俩人把柳阅微背上马车，马车越过那一队运粮的牛车，往南走了一小段之后，拐上了往东的小路。

赶车的杨斯年看着泥泞的路面和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匡山山脉，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问道：“四月姐，你说的那位高人住在匡山之中？”

“是啊，一年前我跟她有过联系，她住在匡山已经十多年了。”

愣了一下，杨斯年说道：“匡山之中除了盗匪，最近又多了一头妖兽，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

四月轻松的话语传来：“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拐弯抹角？我那位朋友就是匡山中的盗匪头子啊。有什么问题？”

好吧，山野之间多异人，没问题！

“那……”杨斯年试探道：“我们去哪里？”

四月笑道：“铁脊山，双刀寨！”

得嘞！杨斯年甩了个响鞭，在泥水中拉车的黄骠马自暴自弃地打了个响鼻，奋力向前。

就在马车走后不久，齐楠与他那位鸦兄便策马赶到了事发地点，齐楠看着分毫未动的粮草有些发呆：不是说匪人抢劫粮草吗？怎么大车全都没动？他们齐家的牛都训练有素，没有车夫来赶，它们就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呢。

鸦兄看到了前方齐德龙的尸首，他飞身下马，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了一番，得出结论：“是被人用刀剑一击枭首的，但是你说过这位齐管家武功不高，所以看不出杀他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齐楠也下了马在周围巡视，很快他便发现了车队前方十多丈远的地面上有两摊还没被雨水完全冲走的骨灰。

“家丁说匪人随手就能发出黑火，看样子是真的。”

齐楠分析道：“随手能发出火焰，就算不是宗师，只怕也是个能力极强的天生异人，不好对付啊。”

天生异人？被齐楠称为鸦的年轻人眼里奇光闪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齐楠再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肃然而立，双目紧闭，仿佛入定了一般，鸦笑眯眯地站在他身侧，仿佛在为他护法。

齐楠的眉头越皱越紧，甚至有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好像光这么站着就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一般，十几个呼吸过去，他睁开了眼睛，说道：“匪人有两个，是一男一女，我看到的最后的情况是那个男的驾着马车，越过车队往南去了。”

“往南？”鸦有些迷惑，“这种天气马车走不了多快，我们一路过来都没看到马车，所以他们应该没有去屏山镇。”

齐楠转头望向东边的匡山，说道：“他们去了匡山。难怪会对齐家的粮草动手，原来是匡山匪人的同党。”

他重新翻身上马，对鸦说道：“鸦兄，听说铁脊山双刀寨的寨主是个宗师高手，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探一探双刀寨？”

鸦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故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离开后不久，一队齐家家丁从屏山镇赶来，七手八脚地重新赶了牛车，转头往南去了。

路边的树林里，周诗筠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看着车队离开的方向，远远跟了上去。

…………

不说那一队粮车后来引发了多少的牵扯，只说杨斯年架着马车一路往铁脊山方向而去，走了不到二十里就停了下来。

没别的原因，就是没路了。

这里早已远离官道，之所以有条小路供他们驾车过来，纯粹是因为之前山脚下有个小村，那条不到一丈宽的小路就是这座小村通往官道的唯一路径。

至于穿过小村之后上山的路，那就只能靠双脚了。

这村子住着十七八户人家，也没个名字，杨斯年找来一名长者，给了些铜钱，说是拜托他们照顾马车，随后便背起柳阅微，跟在四月身后往山上走去。

村民何时见过四月这般仙女似的人儿？当下就有几个汉子颇为意动，好像要做点什么，却被那收了钱的长者暗暗拉住。

待到两人走远，才有个汉子埋怨道：“二伯，你拉着咱做什么？”

那二伯冷笑：“你们几个心里想什么，难道咱不知道？”

汉子便也冷笑：“二伯，咱村子是做什么营生的？怕他孤男寡女还带个病号的过客？”

二伯笑得都发出声来：“呵呵，真不知道双刀寨看上你这泼皮哪一点了，居然要你这等瞎了眼的腌臜货替他们打探消息。”

“别的不说，他们从马车那里走到你跟前的时候，你可见到他们鞋子上沾泥了没有？”

下这么大雨，别说这山野小村，就连九江城里都是到处泥泞，这二伯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那两个年轻人走了老远，那个男的背后还背着一个人，硬是脚不沾泥。

“而且今日这般大雨，过一个多时辰天又要黑了，他们居然雨具、火把都没带就要上铁脊山。”二伯又说，“要么他们是疯子，要么就是你这种货色，来二百个都奈何不了他们。”

“山上的青眼狼徐二爷我是见过的，哪怕是如此奢遮的好汉，爬山涉水之时也要沾泥巴，这俩人只怕比徐二爷还厉害。”

“你们几个鬼迷心窍，死了便死了，不要给村子招祸！”

老头儿一顿骂之后，甩甩袖子便扬长而去，留下几个色迷心窍的汉子面面相觑，看着那仙女似的姑娘离去的方向，心里颇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