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千年
作者:古木深红 | 分类: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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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案件始末
回到住所休息了一番后,穆行云起身出了门。
她独自前往南城墙处,一路上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无暇顾及,心里一直有些忐忑。
直到在石碑前见到那抹身影时,她的心才定下来几分。
那是一道极其安静的背影,迎着夕阳孤独的站在石碑面前,沙漠中风沙不断,带起她身上浅色的衣服和长长的发丝,她深情的望着写满了名字的石碑,默默不语。
穆行云缓缓的从后方走近,站在那人身边。
她说:“老国主在天有灵,一定会感激你的。”
遇书姑姑闻声,看向穆行云,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仿佛是在说,你终于来了。
“他在世时,曾说穆特使这人虽是个中土修士,但贵在性情直爽,为人赤诚,是一个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如今看来,他没有看错人。”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老国主亲切慈祥又神神叨叨的样子,穆行云心中又酸又涩,对着石碑不自觉的也扬起一个淡笑,感慨道:“我还是太笨了,若不是你写信提醒我,也许到现在我也还是不能发现这其中的隐情。”
遇书姑姑说:“你是如何猜到是我写的信。”
“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我便有所怀疑,在听书殿见到你,与你对话之后,便更加确定了。”
遇书姑姑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穆行云缓缓的说:“我到听书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了所有的门窗和家具,发现只有殿内的东西遭到破坏,并没有任何从外部的强行破开的痕迹,所以你所说的,听书殿内有动静之后,破开窗户进入殿内,是在撒谎。
第一次问话时,我曾特意试探过你,确定你并无修为在身,那么按照你说的情况,你沏完茶水进入听书殿时听到了异样的声音,离得那么近,凶手既然有能力杀掉老国主,不可能发现不了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牛黎国住民,再说,那时又恰逢国家战时,牛黎宫内无人防守,如此大好时机,若我是那个凶手,必然不可能留下你的性命。这是第二个破绽。
你先说自己并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又说确定凶手不是鬼族的魑魅,如此自相矛盾,是为了故意引起我的怀疑,让我注意力将这个放言老国主死于魑魅之手的人。也正是有了你的这点提示,我才开始怀疑祭月宫的侍卫,并将这一点告知了妖尊,才有了妖尊做局,趁驱策将军大封国主之日,制造混乱,引出幕后的凶手。
老国主办理公事的听书殿,原先是叫奉天殿,是你进入牛黎宫之后的第二年才改为听书殿的,老国主原先的妻子和女儿也是在你进入牛黎国之后,突然远走失踪的,因此,我不得不怀疑你和老国主的关系。”
听完穆行云所有的分析,遇书姑姑突然流下了泪水,苍白的脸上尽显凄然之色。
“他是为了保护而死的,但是我却没有能力为他报仇,所以我只能去寻求更有权力更有能力的人来为他报仇。”
穆行云又确定了一点,直言道:“老国主死的时候,你在现场。”
遇书姑姑点点头,隐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今日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讲出来。
原来那日南桑北杨走后,殿内只剩老国主和遇书姑姑两人,老国主对遇书姑姑讲,与鬼族的这场战事来的突然且诡异,不像是蓄谋已久,更像突然为之。
牛黎国和北界关在妖界中的战略意义是不言而喻,但是能知道这个层面的人物除牛黎国主外,定然是妖界高层的,而如今身在牛黎国中的妖界高层,一个是只身前往北界关,势要屠尽鬼族魑魅的穆行云,另一个便是留在牛黎国内,主持大局的祭月宫总管的巫言。
两者相较之下,穆行云虽然身份敏感,但是观其行,并无可疑之处。
那么唯一能够怀疑的,便是巫言大总管。
而且,自巫言总管来了牛黎国之后,老国主便一直要求他将牛黎国的情况通知妖尊,巫言多番推辞,为此两人口舌不断,已经产生了龃龉。
意识到这些后,为护佑整个妖界和牛黎国,老国主写了封信,让遇书姑姑藏起来,以防他遇难后,妖尊被巫言大总管蒙蔽。
谁知遇书姑姑刚刚将书信收起来,门口就传来了侍卫的哀嚎声,老国主察觉到危险,便叫遇书姑姑藏进了地下。
好在牛黎国人善于隐藏,身体全部藏入沙土之中时,即便是妖界的高手也很难察觉她的踪迹。
就这样,老国主独自面对了前来谋杀他的蓝翼,遇书姑姑则有幸躲过了这一劫。
蓝翼走后,遇书姑姑从沙土之中钻了出来,老国主临终前告诫她,不要为他报仇,要先将自己隐藏保护起来,不要暴露,待来日有机会面见妖尊之时,将他的信呈给妖尊。
遇书姑姑本以为要蛰伏很久,但是没想到妖尊竟然在第二日就出现在了牛黎国内,她欣喜若狂,一直等待机会准备偷偷面见妖尊。
但是巫言一直守在妖尊左右,旁人根本没有机会独自面见妖尊。
在犯难之际,她突然见到妖尊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真身取悦穆行云,想到老国主生前对穆行云的评价,她意识到,穆行云明明中土修士之躯,却在妖尊面前得尽荣宠,只有一种关系能够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是,妖尊爱慕于这位中土的修士。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遇书姑姑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穆行云身上,她趁人不备,偷偷塞了一个纸条在穆行云的房间。
穆行云看到那个纸条之后,果然要为老国主的死查出凶手,她去见了妖尊,并且很快获得了查案的权利。
终于等来了希望,遇书姑姑欣喜若狂,在面见穆行云时,故意将凶手可能是妖界中人的信息透露了穆行云,这才有了后面妖尊将巫言绳之于法的结果。
遇书姑姑也没有想到一切能进展的如此顺利,巫言死后,她心中感慨万千,便在此地等待穆行云,好将一切经过告知她。
而穆行云果然来找她了。
只能说,老天爷要让他们所有人共同为老国主的冤死昭雪吧。
遇书姑姑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穆行云,“当着他的面将这封信给你,也好让他看到,我并未辜负他的所托,他奉献一生的牛黎国,如今是安全的。”
穆行云接过那封信,只觉心中涌起了浩然波涛,若妖尊不是烛九阴,若不是楚少珩提醒她,若不是她仗着烛九阴的撑腰横冲直撞,这件事定然不可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她看着面前的石碑,想想在长街上烛九阴所做的一切,感慨道:“其实没有我去查,巫言也必然会被妖尊大人制裁的,因为妖尊早就已经怀疑他了,只是正逢多事之秋,他怕人心激荡,家国不安,才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明处去处理而已。自己手下的国主莫名其妙的死了,妖尊怎么可能不在意不多想呢,他恐怕只恨自己分身乏术,无力处置所有的事情吧。”
遇书姑姑却不在意这些,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面色多了几分惆怅,“你说怀疑老国主的妻子与女儿出走,与我有关,也并非是冤枉我,当年知情的所有住民都认为是我后来者居上,赶走了她们,害死了她们,这么多年我百口莫辩,无力为自己辩白,他本欲迎娶我为夫人,却也因为悠悠众口间的说辞,将此事做了罢。”
“听书殿这个名字有着太多浓重的爱意,我很难不怀疑。”
幸福和痛苦的神情齐齐交织在遇书姑姑的脸上,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情感,最后只能是一声叹息。
她说:“若他不这般爱我,也许我们都能够幸福而平静的过完此生。”
“他与先夫人少年相识,先夫人爱慕他甚深,在家中绝食五日,才让他最终下定决心迎娶她。成亲之后,他们有了女儿,他的心中也曾在那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但两人之间日渐甚深的矛盾和偏执,最终还是让他对这份感情失了望,变得得过且过,混混度日。”
“一直到那年我进入奉天殿侍奉,我们朝夕相处,日日交谈,渐渐得两人都萌生了情谊,我懂得他心中的苦闷与压力,而他亦是怜惜我,心疼我。在妖界,不仅允许一夫多妻,也允许一妻多夫,所有的结合皆出于自愿,所以他想要迎娶我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先夫人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气愤之下带着女儿出走,远走漠北,却不巧在沙漠中遇上了风沙,双双殒命。”
“这件事,让我们两个都陷入了无边的自责中,都说世间有情,可这情有时候却也容易伤人伤己。有了这件事,我们便放弃了成亲的想法,他专心国事,一生无子,而我则留在听书殿内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想着能如此安然度日,也算是求得一个圆满了,没想到他最后还是被灾蒙祸,横死而亡。”
遇书姑姑平静的叙述着,眼前,日落寒烟,大漠茫茫,橘色的光辉平铺在大漠上的那一刻,每一处坎坷都被照的灿然,几丝灰色交织在橘色的霞光中,像极了人心中最后那点难耐而无法言说的心事。
穆行云安静的听着她诉说这一切,心中突然有了共鸣。
是啊,都说世间有情,可这情有时候却也是伤人伤已,说不清究竟谁对谁错,先夫人一生苦于情,却爱错了人,老国主与遇书姑姑蹉跎半生,虽然得到了彼此最真诚的情与爱,却难得心安,愧疚一生。
她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如果非要分一个对错,那也许在先夫人爱上老国主那一刻,一切便都是错的吧,因为这世间很多事可以勉强,唯有情,不能勉强,不能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