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的棋盘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怪兽的嘶吼。

横秋水面色一变，“这个不省心的！”

穆行云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师父，想也不想的朝声源处冲去。

林中风萧萧，大树被吹得树干摇曳，翠绿的叶子在强压之下不停的相互拍打着，剑气激荡之声响个不停，充斥在整个丛林中，可见打斗之激烈。

穆行云和横秋水快速的飞在丛林之间，一个旋转跳跃之后，终于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穆行云率先了找到了楚少珩的身影，他正横在两人之间，左右各抵挡一人。

而穆长宁和烛九阴分别站于楚少珩的两侧，空中有浓郁的血腥味，和穆行云在雪国湖底闻到的那股味道很像！

烛九阴受伤了，穆行云顿时反应了过来。

离近后，穆行云才看到，穆长宁手中紧握一把飞剑，正直直的插入烛九阴的左腹，烛九阴手中未着利器，一只手握在飞剑上，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的身后是妖族的众妖卫，还有颖颖，蓝庭，连夔牛将军都来了。

眼见两方已经是剑拔弩张之势了，穆行云与横秋水立刻站到穆长宁的一侧。

“师父，快松手，别伤他。”穆行云哀求着穆长宁说道。

“你冷静一点，中土与妖族刚刚交好，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横秋水也劝道。

穆长宁眼中尽是寒霜，他死死的盯着烛九阴，“我若完全不冷静，此刻这剑对准的便是他的心脏。”

言罢，穆长宁嗖一下抽回飞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往烛九阴身上一甩，厉声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天神，还是妖尊，我的徒弟对你痴心一片，倾其所有，你却胆敢欺骗她，她会放过你，我穆长宁却不会，你若胆敢再来招惹她，我便亲手了结了你！”

说罢这些话，穆长宁抓起穆行云，就要带她走。

穆行云看着不停流血的烛九阴，脚下却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他的血并不是鲜红色的，而是金红色的，他一手捂着伤口，金红色的血透过指缝滴滴滑落，璀璨而妖异。

“尊主！”蓝庭惊呼着抱住烛九阴，手上不停的为她疗伤。

烛九阴微微皱眉，抬头看向穆行云的那一瞬，突然红了眼眶。

“这一切都是我该受的，若你还对我心有怨恨，可以再刺我一剑。”

不知何时，穆行云早已是流泪满面，但但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蓝庭的医术是一流的，在她的治愈之下，烛九阴的伤口很快便不再流血了，她因为激动，整张小脸都是通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穆行云心中无限心酸，她闭上眼，转过了身，随着穆长宁缓缓离去。

见两人终于走了，楚少珩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值敏感时期，这时若是烛九阴出了什么事，那天下又要大乱了，他得想个法子，尽快带穆行云和穆长宁回凌绝宫去，要么让烛九阴离开也行。

烛九阴一直看着穆行云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蓝庭和蘷牛一起将烛九阴扶起来，他扬手轻轻推开两人。

“尊主，中土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咱们回西荒去吧，祭月宫还需要您主持大局呢。”蘷牛将军激愤的说道。

烛九阴什么都没说，他从地上捡起那个盒子，将里面的不死丹归置好之后，交给了楚少珩，才缓缓的转身离开。

不过短短几天，他似乎瘦了一圈，一头白发披在背上，他逆光走着，整个人看着仿佛有几分恍惚，只觉下一刻他便要羽化登仙而去。

师徒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云境附近。

穆行云踌躇了一会儿，问道：“师父你受伤了么？”

穆长宁摇摇头，“我没事，你也去休息吧，以后不要再见他！”

穆行云默然，那个“好”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很好，横秋水推搡着穆长宁往帐篷处走去，边走还边唠叨：“孩子们的事，你不要插手那么多，跟你说了少动灵力，你就是不听，这会儿气息又不匀了，肯定是灵力损耗太严重所致，逞什么能啊。”她边说着，边给穆长宁搭脉查看。

虽然两人都已经不再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站在一起还是如同一对璧人般，如果当初他们能在一起也必然是一对神仙眷侣，而不是各自孤寂多年，守着心中那份道，过着青灯伴古佛般的的日子。

横秋水嘴上说着各自也都挺好的，如果真的那么好，为什么现在还是是控制不住的关心对方的身体，挂念着对方的心情，师父是幸运的，横秋水明显更爱他，而他，却更爱她这个弟子。

穆行云突然陷入巨大的迷惘之中，她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究竟哪种选择对于人生才是正确的，对所有人是更好的。

她抬头看着天空，一群飞鸟飞过天空，自由自在的，突然很羡慕。

当夜，穆行云留给穆长宁一封书信后，离开了，她说想要静一静，思考自己以后该走的路，和自己的道。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担忧之中，尤其是楚少珩最甚，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穆行云的这一次出走，对他们两人的未来会产生重大的改变。

*

没有了雪的北地，成了一片广阔无垠的荒地，稀松的小草一颗一颗的冒了出来，紫色的，粉色的，蓝色的小花也稀稀松松的开着，细细的河流灵蛇般蜿蜒着流向四周，滋润着大地，碧蓝的天空之上时不时的飞过一群鸟。

这里虽没有很美，却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仿佛天地从诞生之初便该是这样的，一切都是普普通通的样子，人们不知道什么是美丑，什么是善恶，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心出发，心里的判断便是最正确的。

河流旁的草地上，穆行云一瓶接着一瓶，将八师叔这么多年送给自己的美酒一一开封，又一瓶一瓶接着饮尽，明明想醉，却愈发的清醒，她望着远处，放空脑袋，什么都不让自己去想。

“穆姑娘。”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穆行云诧异的从草丛之中探出脑袋。

待看清来人时，略显无奈的冲她招了招手。

蓝带着颖颖走了过来，颖颖一下扑进穆行云的怀中，蓝庭在一边坐下。

穆行云一挑眉，递给蓝庭一瓶酒，“喝点么？”

蓝庭一愣，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

“怎么，既然来找我了，难道不想一起喝点。”

蓝庭脸上露出些许难为的表情，“我从没喝过酒，不知道会不会失态。”

“没喝过酒。”穆行云一下来了精神，“那你更得试试了，这可是个好东西，甭管你心里有多不舒服，喝一点这个神仙水，立刻就好了。”

“神仙水......”蓝庭半信半疑接过了穆行云递过来的酒，浅浅喝了一小口。

在穆行云的勾引之下，蓝庭不一会儿便喝了小半壶，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行云姑娘，我真的很羡慕你。”蓝庭歪着身子，幽幽的说道。

“羡慕我被烛九阴骗财骗色？”

蓝庭立刻挥挥手，“别那么说，尊主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在得与失之间，他也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自主选择的，你不知道妖族内部给了他多大的压力，他已经是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你了，你都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

“哼。”穆行云直言道：“我自然是没有你知道的多，你可是烛九阴传说中的未婚妻，你们关系多好啊。”

闻言，蓝庭默默地低下了头，神情有些落寞，“那不过是巫咸长老之前为了稳住妖族撒的谎。。尊主是天神，怎么可能在凡间与我这样一个蛇妖定亲。。”

穆行云一脸诧异，“谎言？可你明明也很喜欢他啊。”

蓝庭小脸通红，急急挥手，“我对尊主有敬意，也有爱意。。但这些只是我自己的幻想，其实我从未见过尊主，他离开中土后，巫咸长老控制不住妖族内部的争斗，才对外人这样宣布，然后选中了我，让我入住祭月宫，震慑群妖。”

穆行云一边转着酒瓶，一边想着蓝庭的话，“这个巫咸也是用心良苦啊。”

蓝庭点点头，“如今你这样恨尊主，又与他一刀两断......他的痛苦，我看在眼里，也是着急。”

穆行云仰头喝了一口酒，“从他决定恢复妖尊的身份那一刻，我与他就断无可能了，是我一直痴心妄想，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