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漫卷水云间

傲慢的骆驼/着

第七卷

第156章 一个穷字给闹的

也不知什么地方通风，火苗忽左忽右地晃悠。

洞里寒气很重，没一会就手脚冰凉。

润雪心里清楚，赖大鼻子肯定会派人去潘家岭查问。

作为土匪头子，别看赖大鼻子一脸蠢像，可他不傻。

他不可能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派人下山打探清楚是他必走的一步。

想要走出这间地牢，就要等下山的土匪回来。

赖大鼻子得到可靠的消息，她才能重新见到绿萝。

正想着，看门的小土匪端着一个黑瓷碗进来了。

碗里是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和切成丝的咸菜。

小土匪把黑瓷大碗重重地放在床板上说：“吃饭。”

润雪看一眼馒头说：“这馒头干巴巴的都裂成石榴了，怎么吃，咽得下去吗？”

小土匪瞪起眼珠子说：“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还挑三拣四的，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润雪故作生气地说：“把你们大当家的叫来，我要问问他，他就这么待客吗？”

小土匪突然笑起来说：“别逗了，客？你算个啥客，你要是大当家的客人，他能把你扔到这儿来吗？”

说罢转身就走。

八姨太抱着一床棉被进来了。

小土匪立马把脸笑成一朵花儿说：“哟，干娘来了。”

八姨太说：“我要是不来，这么冷的地方，还不把人冻成冰砣子。”

说罢把被子放在床上。

冷不防惊叫道：“小干巴儿，这么硬的馒头，能把狗砸死，这是谁送来的？”

润雪这才知道小土匪叫小干巴儿。

小干巴儿看着满脸怒气的八姨太说：“干娘啊，这事可不赖我，是麦婆子送来的。麦婆子说，地牢里的人能有馒头吃就不错了。”

八姨太提高嗓门儿说：“放她娘的狗屁！”

说罢指着润雪问小干巴儿：“你知道她是谁吗？”

小干巴儿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八姨太说：“她是夫人的表姐，是大当家的表大姨子，是贵客，这麦婆子是想找死吗？”

小干巴儿看一眼润雪。

扭过脸很吃惊地看着八姨太说：“表大姨子？那，大当家的为啥把表大姨子关到这里啊？”

八姨太一时语塞，但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就怪这个表大姨子直肠子，嘴上没把门儿的，说话难听，大当家的生气了，你听明白了吗？”

小干巴儿倒吸一口凉气说：“我的娘，这表大姨子胆子也忒大了，那大当家的是顺毛驴，得顺着他说呀。”

八姨太说：“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让麦婆子做碗热乎乎的面条，卧俩鸡子儿，快去。”

看着小干巴儿走了，八姨太扭过脸，咬着嘴唇盯着润雪看。

两个眼球儿一动不动。

润雪从床上站起来，也用犀利的眼神儿看着八姨太。

她心中一动，上山之前她只想着如何说服绿萝。

八姨太完全没在她的计划之内。

现在看来，这八姨太的力量，可要比绿萝大多了。

如果有八姨太的配合，就会多几分胜算。

可是，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八姨太会配合吗？

她有这个胆量吗？

还有信任，她和八姨太之间，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互不了解。

彼此的信任从无到有，该如何建立起这份信任呢？

八姨太终于开口说话了：“叶家大小姐，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就没有啥话对我说吗？”

润雪审视着八姨太的脸，并不着急开口。

八姨太跺了一下脚说：“小干巴儿一会就回来，你要是啥都不说，可就没机会说了。”

润雪还是不说话。

八姨太急了：“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把你是谁告诉赖大鼻子。”

润雪这才开口说道：“你不会。”

八姨太说：“你咋知道我不会？”

润雪说：“你不是坏人，你不会害我。”

八姨太说：“那你倒是说呀，你到这五姥山见绿萝，到底是为了啥……”

潘家岭。

小白蛇到潘家岭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往西斜。

村子里死气沉沉，每一户人家的房子都像一座坟墓，没有一点活气儿。

小白蛇骑在马上，一眼就能看见村子的尽头。

他拿眼珠子扫了一下，这个村子超不过二十户人家。

村街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穷气。

好几户口人家的院子已经房倒屋塌。

这是个啥鬼地界儿，世上居然有这么穷的地方。

穷的地上没有跑的，天上没有飞的。

也不知道这村子的人是咋活着。

小白蛇很容易就找到了绿萝家。

他站在门口朝院子里看。

看见院子里有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小伙子，正坐在门槛上抠脚丫子。

这小伙子穿一件破的不能再破的对襟袄。

袄上的补丁比药房卖的狗皮膏药还多。

裤子只有一条半腿，一双破布鞋露着脚丫子。

头发可能八百年没洗过，快成毡子了。

脸上一层厚厚的黑皴，怕是从生下来就没洗过脸。

小白蛇想，这个脏鬼可能是绿萝的哥哥。

上前一问，这小伙子果然就是绿萝的哥哥。

只不过，这个哥哥是小福子冒充的。

小白蛇捂着鼻子进屋。

看见绿萝娘半死不活地躺在炕上。

情形和绿萝那个表姐说的一样，没掺假。

小白蛇把几块大洋扔在炕上。

回过头问小福子：“你有胳膊有腿，为啥不干活儿，你是想把你娘和你自个儿饿死吗？”

小福子说：“没啥可干的呀，地里长不出粮食，旱了三年了。”

小白蛇说：“进城干点零工，赚几个烧饼钱也行啊。”

小福子说：“不行啊，俺走了，俺娘就没人管了，要是一口气没上来死了，臭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小白蛇摇头叹息，问道：“你妹子不是在穆城的大户人家当丫头吗，让她帮帮家里呀。”

小福子说：“俺娘说，俺妹子是卖给人家的，卖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就和家里没瓜葛了，就是饿死，也不能去找俺妹子。”

“死心眼子。”

“再说，俺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家，穆城在哪俺都不知道。”

小白蛇一脸鄙夷地看着小福子。

心想，像绿萝哥哥这样的人，活着和死了有啥两样。

虽然会喘气儿能说话，其实就是个活死人。

再一想，活成这样，都是一个穷子给闹的。

人啊，真的不能穷。

尤其是像绿萝哥哥这种穷的叮铛响的人，活个啥劲儿啊。

小白蛇看见小福子把他扔在炕上的大洋一块一块地拣起来捧在手里。

两个眼珠子像掉在大洋上一样死死盯着看。

看着看着两只眼放出和大洋一样亮闪闪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