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往河岸上走去。小袁问：“你定了吃饭的地方了吗？”

兰蓉摇摇头：“周六我们学校附近的饭店都挺空的，不用定地方，直接去就可以了。”

“你有特别爱吃的吗？”小袁问。

“没有呀。”

“那我带你去一个我常去的饭店吧，我有点儿想吃。”

“好呀。”

到了摩托车那里，小袁从包里掏出头盔，给她戴上，然后端详了一下。

“还挺好看。”他说。也不知道是说头盔还是说人。

兰蓉红着脸坐上他的后座。

摩托车风驰电掣，不到半小时，到了一家小饭馆门口。

就是街边的小馆子，夜幕已经降临，里面的灯光很明亮。小袁把车停下，带着兰蓉走进去。

里面有几桌食客，不多。有个岁数有点大的阿姨在收拾桌子。小袁过去，叫了一声“婶儿。”

阿姨见了他，边收拾边打招呼：“来了啊。快坐。”

她没注意到兰蓉，收拾了桌子，端着大盆去里面了。

兰蓉观察一下，这小馆子收拾得很干净，是个徽菜馆子，空气里飘着一种似香似臭的味道。

她跟着小袁坐下，坐在他对面。

阿姨从里面走出来，就站在那冲小袁喊：“还是那俩菜？”这时她才看到坐在小袁对面的兰蓉，赶紧走过来：“哎？”

这话是冲小袁说的。

小袁冲她一笑，自己拿来菜单，对她说：“我们先看看，再点两个。”

阿姨了然地一笑，说：“不着急哦，你们先看，慢慢点。”

“哎。”

阿姨走了，小袁把菜单推到兰蓉面前：“你看看有什么爱吃的。”

兰蓉大概翻了翻，问他：“这是你家乡菜是吧？”

“对。”

“那你点你爱吃的吧，我不知道哪个好吃。”

小袁又把菜单拿过来，扔到一边：“那我直接点了，你尝尝我家乡菜好不好吃。我去跟他们说一声直接做了。”

他起身，走到里面后厨去了。

后厨，阿姨正在刷碗，问他：“点好了？”

小袁点头：“那就来臭鳜鱼、问政山笋、八公山豆腐、再来个蜜汁红芋、中和汤。”

“好好好，甜的女孩爱吃。”阿姨边说边扒拉他一下：“女朋友啊？”

小袁笑一下：“还不是。”

“晓得了晓得了，快了吧，女孩子漂亮得很，赶快哟，不要让人家跑了。”

“婶儿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老大不小的了，也没个对象，从来没见过你带女孩子来，这个，不一样的吧？”

小袁撩开门帘，往外面望一眼，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笑了：“是不一样。乖的很。”

阿姨忙着收拾碗筷，里面大叔已经开始做菜，大火炝锅，燃气烧得呜呜响。

阿姨又开始絮叨：“找个乖乖的女孩子，赶紧成个家，生个娃娃，就不是漂着了哦！”

小袁点头。“那您做菜，我出去等着了，不着急。”他说。

兰蓉见他出来，坐到自己对面，问他：“这是你亲戚的饭馆吗？”

小袁摇头。“不是，”他说，“就是安徽老乡。我喜欢他家的菜，做得跟我小时候的味道差不多。”

“所以你老是来吃对吧。”

“对。我上大学的时候来得多，后来工作了来得就少了。不过阿姨两口子都记得我，我要是有空了就来吃一顿，老熟人了。”

兰蓉看一眼他，又垂下眼睛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抬头，小袁就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她的头发没有经过梳理，有点坑洼不平，后脑垂着他编的麻花辫。她皮肤很白，睫毛很长，每一处都透着乖顺的感觉。

他把手放在桌子上，用力一攥，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兰蓉抬起头看他。他一笑：“菜来了。”

臭鳜鱼端上来，饭馆里的味道愈发浓郁。

小袁问她：“吃过吗？尝尝。”

兰蓉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嚼一嚼：“有点咸，还有点辣。”

小袁笑：“这就是臭鳜鱼的味儿。传说，是因为徽商走天下，随身还带着这鳜鱼。时间长了，鱼臭了，也不舍得扔，就多加佐料腌一腌，继续做成菜吃，就是现在的臭鳜鱼。”

“无徽不成商，无徽不成镇。我们那边的徽商，都很能吃苦的，有个外号，叫‘徽骆驼’，最是吃苦耐劳。”

“我们那还有句老话：‘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很多人很小就出来闯荡了。”

兰蓉吃着菜，偶尔抬头望他，听他一段一段地感慨。

蜜汁红芋上来了，小袁让她：“这个是甜的，你多吃点。”

兰蓉尝了尝，又甜又鲜。她说：“这个好吃。”

“这一盘子都是你的。”小袁说。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到他们都吃饱了，桌上还剩了很多菜。“有点浪费啊。”兰蓉说。

“下次点你喜欢吃的，这次就是想让你尝尝我们安徽的名菜。下不为例。”

小袁结了账，柜台的阿姨热情地向兰蓉告别：“小姑娘，下次再来哦。”

他们出了店门，小袁跨上摩托车，问兰蓉：“送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我回学校。”

小袁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兰蓉下了车，绕到他面前，欲言又止。

小袁没下车，挑眉望了她一会儿。然后，他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兰蓉顿时张口结舌，手足无措。不敢承认，又不愿否认，她低下头。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小袁轻笑一声，说：“那我有话先说在前面。”

“我从小父母离婚，两个家庭都不管我。我跟着爷爷长大，没人管教，性子野，有时脾气不算好。”

“我其实跟咱们过年时的表现不一样，那都是人前装出来的。”

“我不想瞒着你，你要喜欢脾气好的，就不能找我。”

兰蓉低头看着他的鞋，讷讷地说：“我不是……我不是喜欢脾气好的。”

小袁歪头一笑：“那你喜欢脾气差的？”

兰蓉握握拳，鼓起勇气，心一横，抬起头。

“我就是喜欢……你。”

小袁看了她一会儿，眼睛里的情绪复杂得看不清。

兰蓉勇敢地跟他对视。

然后小袁说：

“上次你找我，我没答应，是真有事。你放心，我没事了会约你。”

他伸出胳膊，搂一下她的肩膀：“回头见。”

摩托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