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羡青不在府里。

黎舒舒觉得日子过的很无聊。

于是，她决定上街走一走。临出门时，看见忍冬躲在院子的角落里打扫。

一旁的欣欣心直口快地正在怒骂她。

“公主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叛徒。”

忍冬一言不发地继续背身扫地。

“我要是你就赶紧离开了，怎么还好意思留在公主旁边的。”

“你这样，迟早会害了公主和大人的。”

忍冬扫地的手一顿。

却仍旧承受着欣欣的责骂，并未回嘴。

仿佛昨日的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她仍旧是黎舒舒身边最亲近的婢女。

但黎舒舒心里清楚，事情已经挑明，她没有离开，或许是走投无路。

黎舒舒走过去，说了句，“我今日要出门，你同我一起吧。”

忍冬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

指着自己，“公主让奴婢陪你？”

“怎么，不愿意吗？”

忍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扫把，手在身上拍打了两下，才挪步到她的面前。

上了马车，黎舒舒冲着外面吩咐，“忍冬，你上来。”

“我有话问你。”

忍冬走上马车，顺势就跪在她的脚边。

“公主想问什么便问的。”

黎舒舒想了想，应该先从什么问题开始呢？

嘴巴倒是很快脱口而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忍冬抬起头，不明所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许嬷嬷通风报信的。”

“第一次是路大人在公主房间留宿的时候。第二次是你见过万贵妃的时候。”

“奴婢一共就报信过两回，再无其他了。”

忍冬的话，让黎舒舒陷入了沉思。

她又紧张地解释，“奴婢真的没有对许嬷嬷说过太多。她让奴婢监视你，奴婢……”

黎舒舒迎上她的目光。

厉声反问道：“你说你没有说太多，所以你觉得你的通风报信，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对吗？”

忍冬不置可否。

“那我就来告诉你，你第一次报信后，陛下送来了容琳，第二次报信，或直接或间接害死了万贵妃。”

“这样，你还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吗？”

忍冬眉头一紧，瞬间有种恍然大悟又追悔莫及的样子。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确实，站在你的角度上看，你以为告诉许嬷嬷的无非都是些小事。”

黎舒舒的语气逐渐平静，“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为什么让你监视我？”

“若她真的疼惜我，又怎么可能从小到大不管我，任由别的嫔妃欺负我呢？”

这个道理，黎舒舒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说到底，皇帝和皇后就是表演型人格。

喜欢在天下人面前佯装出一副慈爱的样子，让所有人敬仰他们，夸赞他们。

他们捞到一个好名声。

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公主，奴婢对不起你。你若是杀了奴婢，奴婢也绝无怨言。”

黎舒舒从鼻子里发出一丝哼气。

反问道：“杀了你，有用吗？”

“你觉得他们会在意你吗？没了你，宫里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可以来我身边监视我。”

黎舒舒不是圣母，而是通透。

她知道，对于掌握强权的上位者而言，别说忍冬了。

就是映月公主在他们的眼里，也不过是个有点用处的棋子而已。

忍冬若是被她处决了，那才是向皇宫里的两位挑明了一切。

“我不杀你。”

听见这话，忍冬的眼泪，到底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黎舒舒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眼前的人，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

要怪，只能怪那些草菅人命的大圣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他人死活。

良久后，黎舒舒才重新开口，“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家人。等他们安全了，你也离开吧。”

“这，就算是那么多年，你尽心尽力服侍她的感谢了。”

忍冬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你不是公主吧。”

因为低着头，忍冬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黎舒舒却因为她的话，心神一慌。

但面上还是镇定，“你胡说什么呢？”

“奴婢服侍了公主十年，她是什么样，奴婢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大婚第二日起，奴婢就发现，您和从前不一样了。”

“一开始，奴婢以为您只是在强装坚强。可是慢慢的，奴婢发现你和公主根本不一样。”

黎舒舒没有接话。

多说一句，都有可能暴露得更多。

忍冬抬起了头，脸上全是泪水，她似乎在透过这具身体看着另一个人。

“公主从前确实受了很多苦，在皇宫里根本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宫里的人都是恃强凌弱，各个跟人精一样。明面上对她恭敬有礼，做给陛下看。私底下，谁不是都想踩上她两脚。”

“公主从来都是个隐忍的人，哪里会像您这样，遇事从不委屈自己。”

黎舒舒弯下腰，压低声音反问，“这话，你同别人说过吗？”

忍冬摇摇头。

“为什么不说？”

“因为奴婢也有私心。”

“奴婢也想让你替公主好好活一次，让所有人都怕你，惧你。”

这话，触动了黎舒舒。

她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忍冬，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她。”

黎舒舒还是承认了。

或许在原主的心里，忍冬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

但这样的一个人，仍然背叛了她。

黎舒舒无力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但现在，我就是她。”

从前的黎舒舒想做什么，她不知道。

可是现在，她这个黎舒舒想要将从前所有的委屈，屈辱，还有仇恨，一一讨要回来。

“忍冬，你想帮她吗？”

对方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了点头。

旋即又追问，“公主现在，还需要奴婢吗？”

黎舒舒点点头，“当然，眼下这 一步棋，最是需要你的时候。”

“公主需要奴婢做什么？”

只见黎舒舒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

递给了忍冬，“这东西，该发挥它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