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县。

刘备听完李儒的计划，重拾信心，一面派人走山道去关城给张飞送信，一面整兵往阳平关行军，不料才刚走出石泉县不远，便碰到了邓芝一行人。

“主公……”

邓芝被人搀扶下马，喉头哽咽，未语泪先流，刘备见状心里一咯噔，连忙翻身下马，三两步走过去搀住他，急切询问，“伯苗，你怎会在此？翼德呢？”

他往后张望，却只看到一群狼狈不堪的残军，根本不见张飞身影。

“将军他、他可能已经……”

邓芝哭诉着昨日在南郑城遭遇的伏击和张飞留下的遗言，最后道，“我等离开时将军已然身中数刀，血流不止……”

刘备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踉跄后退两步，跟着瘫软在地，口中不停喃喃自语，“不，不会，三弟、三弟不会死，不会死……他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

关羽也湿了眼眶，尤其听到张飞明明能走却固执不走，只为给将士们杀出一条生路时，他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才没有哭出声。

李儒呆愣了一瞬，摇头叹息，“就知道这厮会误事……”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主公保重身体，节哀！”李儒叹着气走过去想搀扶起刘备，刘备却突然自己站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跟着翻身上马，手中鞭子狠抽马臀，往西边狂奔而去。

关羽回过神，紧跟着策马去追，李儒在后面大喊，两人却跟没听见一样，他气得直跺脚，赶忙点两千骑兵跟上去，让陈登领队伍先返回石泉县等着。

刘关二人马不停蹄狂奔半日一夜，在第二天早上来到南郑城，然而二人并没有见到张飞，留守这里的士兵告诉他，战事结束的第二天许褚便带着张飞的尸体回了定军山，只把丈八蛇矛留下，说给刘备做个纪念。

蛇矛上还留有斑斑血迹，那一块块干涸发黑的血刺痛了刘备的双眼，他抱着蛇矛跪在南郑城外悲痛欲绝，关羽也泪流不止。

不知哭了多久，刘备又踉踉跄跄爬上马，想要往定军山寻回张飞尸体，不过被后面赶来的李儒拦下了。

“主公你不能去，她故意把翼德尸身带走，便是要引你过去，这个女人远比我们想象的阴毒狠辣，一边口口声声叫翼德三哥叫得亲切，一边却用如此卑鄙手段害死他……”

“她没有想杀三弟！”关羽打断李儒，“伯苗说，仲康几度让三弟走，是三弟自己……”他看了刘备一眼，声音忽然降低，“不想走！”

三弟一直不希望大哥和吕布争斗，这一次出兵南阳他便极力阻止，大哥怕他坏事，对他隐瞒了想谋夺雍州之事，没想到他最后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劝谏。

刘备有些茫然地看着关羽，“是我害死了三弟？是我……”

“不，大哥莫要自责！”关羽握住刘备肩膀，梗咽道，“害死三弟的是这个乱世！”

刘备又是一阵痛哭，关羽道，“大哥不能去，我去看三弟，我去把他带回来！”

他说完翻身上马，单骑往定军山方向疾驰而去。

关羽马快，当日晚上便来到阳平关，士兵去通报过后告诉他，“王妃已经睡下，值夜的婢女说非紧急军情不给禀报，使者且去勉县休息一夜，等明日再来见吧！”

“她竟睡得着？”关羽冷声而问。

士兵懵了懵，问道，“为何睡不着？”

关羽又不吭声了，只是冷着脸，下马持刀立于沔水岸边，并无要去休息的意思，士兵也没再管他，自回了营内。

次日早上，张茉醒来才知道关羽昨天连夜前来求见。

“把他直接请去走马谷看三哥，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

刘备翘首以盼了三天，关羽从定军山回到石泉县，但并没有带回张飞的尸体。

“三弟呢？”刘备神情憔悴，眼里布满红血丝，这几天显然没好好休息过。

“见到了！”关羽还是一贯的镇静、沉着，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为何不带回来？”

“天太热！”关羽简单说了一句，转移话题，“大哥，你要继续发兵定军山吗？”

刘备愣了一下，迟疑不决，关羽说道，“我去看三弟的时候顺带看了一下那边的军事布防，定军山外营寨相连，防御设施一直建到了阳平关；沔水北面的城门和勉县、北山三处成三足鼎立之势，守城器械除了投石车，还有一种叫三弓床弩的弩车，不管是射程还是力道，皆远超普通弩车，而且除了三万可战卒兵，还有三万民夫相助守城，可战卒兵中有三千金鹰卫，那年在井陉以少胜多击败伯圭白马义从的就是金鹰卫，原先在伯圭帐下的子龙将军也来了，还有雍州司令太史子义，凉州马超、阎行等悍将，更是阿茉亲自坐镇……”

刘备越听脸色越差，一旁李儒也跟着唉声叹气，“主公，照云长如此说来，这阳平关确实是打不下来了，米仓道就在定军山旁，也走不得，为今之计，只有先去兖州投奔曹公，只要联合曹、孙击败吕布，还是有希望重新夺回蜀中。”

“如果又败了呢？你让大哥再往哪里去？”关羽习惯性沉着眼皮微抬，颇为不善地瞥了李儒一眼，转向刘备道，“大哥，与其投奔曹孟德，不如就此归唐，阿茉重情重义，绝不会亏待了大哥。”

李儒冷笑，“好一个重情重义，若非她坑骗翼德，他如何会命丧南郑？翼德尸骨未寒，你便拾掇着主公去投奔仇人？这便是你的兄弟情谊？”

“兵不厌诈，军师熟读兵书竟不知这个道理？”

李儒噎了一下，登时无言以对，他不悦地看了关羽一眼，原来这个平日闷不吭声的关二爷也是利嘴皮！

关羽继续道，“大哥忘了三弟临终之言么？大汉救不了了，即便曹孟德这一次赢了，最后让他夺得了天下，他就能心甘情愿把权力交还那个傀儡皇帝吗？”

刘备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关羽也不再多言，李儒见状又开始挑拨，“云长去了一趟定军山屁股就歪到那边去了，那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翼德的死你也可以毫不放在心上？”

关羽凤眸微斜，懒得再多言，李儒又对刘备进言道，“主公，投靠唐国便再也没有希望兴复汉室了，如今唯有同曹公一起击败吕布，方有机会东山再起。”

刘备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几日没好好休息让他脑子一片混沌，他左手扶额，右手摆了摆，“此事容我再想想，你二人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