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香炉被从祠堂里搬了出来。

王老石奇怪道：“有田，这是？”他辈分大，虽说年纪没有王有田大，但是他向来是叫名字的。

王有田佝偻着身子，指挥王虎几人搬出香炉。

这香炉还是不知哪一辈的王家老祖宗从荒废的寺庙里搬回来的，一直摆放在祠堂里，等重要节日才会擦洗干净给祖先上香。

如今就是重要节日，比之前给祖先上供奉还要重要。

“五叔，春花边是不是跟您说过啥事？”

王老石一头雾水：“啥事？春花能有啥事跟我说？”

王有田以为他不想说，也能理解，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要是说了，保不定大山村要怪罪春花。

谁家孩子谁疼，更别说他五叔仅有这一个闺女，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不然为啥那么多闺女只有春花能嫁给秀才老爷，还不是他们一家子硬拖着媒人介绍的。

当初光是陪嫁就有十两银子，掏空了一家子的家底。一般人家哪里舍得。

但是显然春花这丫头也是个好的，她女婿一家不愧都是读书人，知恩图报，这时候了还没忘记救济他们一大家子。

可为啥就一家子，山神又不是一个村的，不说别的，私底下偷偷告诉他们也行啊，香火钱他们自己出，又不用大山村出啥力气。

王有田越想越郁闷，他摸出不知道还能不能点燃的几根香烛，神情郑重地看向几乎将他们村包围起来的大山。

王有田心里很难受，严格说起来，这山围着他们的长度可比大山村多多了，他们这边怎么说也能算是半包围，大山村那边就是走个过场。怎么到头来，山神的心竟然学会拐弯了呢，他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

心里这么嘀咕着，王有田面上很恭敬。

王老石在边上看了半天，算是看懂了，他家这老侄子，这是要祭山神？

不过这不年不节的拜山神干啥，还嫌大家伙有力气能折腾是吧。

“有田，你到底要干啥，要是不说我可回去了，家里躺着还能少费点力气，省点粮食。”

王有田幽怨地看着他。

王老石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王虎看不下去了，“大哥，你说吧啥事，别吓唬我爹。”

王有田叹气，这一个个的压根没人懂他的心思，他这都是为了谁？

“别人不知道大山村的事情就算了，五叔，你家也不知道？”

王老石不解，他看向几个儿子，那眼底的意思很明确，我该知道啥？

王虎、王城对视一眼，王城道：“大哥，您有话直说，我爹那人大家伙还能不了解，他要是知道啥事情肯定不会瞒着大家。”

大石村的人点头，王城说的没错，本来春花送鸡鸭回来，王老石可以不说的，还不是看在全村的份上才把鸡鸭拿出来卖了，虽说价格有些高，但是也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怨不得王老石一家。

王有田见王老石确实一头雾水，他叹气道：“算了，这事估计大山村瞒得紧，春花不敢说也正常。”

他看向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们站着都费力气的样子和大山村的人差距也太大了。

不知不觉他看向后山，眼里带着一丝怨气，“咱们这山有山神。”

王老石：“啥？”

王虎也道：“大哥，你莫要说胡话。”

王有田见大家伙不信他，气道：“要是不信你们自己去大山村地头看看，不说稻苗了，你去看看人家的菘菜什么长势，再看看五叔家的。都是一座山下住得人家，咱这山神眼里根本看不见咱们。算了，这山晚点再祭吧。”

王有田越想越气，他想拔了插在香炉里的香烛，又怕真的得罪了山神。

王有田重重“哼”了一声背着手进了屋。

主事的人被气走了，村民们傻眼。

王大志不好意思地挠头，看向王大石祈求道：“五爷爷，要不您说两句。”

王老石压根不明白他这大侄子犯啥毛病，不过刚刚大侄子的话他听懂了，让他们去大山村看看。

王老石原本也想抽时间去感谢亲家，如此一来正好过去也是顺便的事情。

“要不，咱们去大山村看看？”

其他人想了想点头道：“也行，村长既然这么说了，那大山村肯定有啥奇事。”

不然为啥他们都在饿肚子，命都要保不住了，大山村还能拿出鸡鸭救济别人。

看看王老石一家的精神头可比他们好多了，要说没别的吃的他们也不信啊。

所以等江月一行从镇上回来，看见的就是大石村的村民围着菜地啧啧称奇的样子。

明德全气得要死，可是人家来看菜地他又拦不住，这么明晃晃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他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见江月回来了，立马招手把人拦下。

“弟妹，这可如何是好，大石村的这几个家伙太不懂眼色了，我都赶他们好几次了，就是不走。”

江月挑眉，没人是傻子，地里的东西该有什么样的长势，难不成还能瞒过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的村民们。

江月看着明德全脸上的担忧，开解道：“大哥，没事，他们自己怎么说的？”

明德全皱着眉看向那些又换了一块地张望的厚脸皮，“还能咋说，说咱们肯定用了啥不正当的法子让山神只偏心咱们大山村，不然都是一座山的山神，为啥偏偏把他们大石村忘了。你说说这叫啥事，咱们村虽然有山神的帮助，但说到底是祖宗们给咱们争取来的，他们要是想要咋不去求他们祖宗显灵去。”

现在想要窃取大山村祖宗们求来的丰收果实。

明德全气炸了，他语气里的火药味听得江月忍不住笑出声。

明德全气道：“弟妹，都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这心也太大了。

江月忙道：“大哥，这事根本瞒不住，他们既然觉得是山神的恩泽，那就让他们这般认为吧。”

“那万一他们村的祖先也去求山神那可咋办？”

山神的东西总不可能是无止境的，多一个对手，他们村得到的东西可就少了。

江月道：“让他们去试试再说。”这世上可没有山神。

明德全掂量再三，决定按照江月说的办，毕竟他不说他们也已经猜到了，唯一有点遗漏的就是他们暂时还没想到祖先显灵这件事上。

要是大石村的祖先也跟大山村的祖先一样去求山神帮忙，他一个活人也阻止不了不是，算了，都是苦命人就这样吧。

大石村的人没想到，村长猜测的山神显灵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他们看着一脸不情愿告诉他们真相的明德全，又看了看地里长势喜人不按常理的菘菜和稻苗。

他们一致把目光看向不远处那好不容易长出绿意的石头山，为啥啊？这到底是为啥啊？谁还不是在石头山下长大的，凭啥不帮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