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合理，先生。”莉莉丝保持着质疑。

“据您说那是一个能够传播瘟疫的强大女巫对吗？”莉莉丝一边在本子上涂涂写写，一边发表观点，“我们这一路探险，已经听闻了不少各种各样的神奇故事，对女巫也有了一些了解，女巫虽然没有移山填海那样伟大的能力，但是如果她真的一个成年女巫，凭一些普通人是如何制服她呢？也许那只是一位略懂草药学的——”

“因为镇民们先抓住了她的女儿。”亚当斯道。

莉莉丝的滔滔不绝卡在喉咙中。

“牧师也告诉了镇民，女巫很狡猾，是披着美丽人皮的狐狸，很容易逃脱，于是父亲先带走了她的女儿，她便没有反抗，直至走上了行刑台。”亚当斯温和的声音娓娓道来，讲述的却是令在场之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故事。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手中的炭笔掰断。

“可那个邪恶女巫，并不甘心赴死，在教会宣读了她的罪行之后，她于火堆之上，向当时的新镇长，我的父亲，降下了诅咒，诅咒他的孩子会带着这片森林里生灵的怨气出生，然后不等点火，她竟然就燃烧了起来……牧师大人说，这是神迹，是光明神降下了惩罚。

父亲当时以为，女巫死了，就没事了，可母亲十月怀胎分娩，就生下了这个样子的我，所以我才说，我是第一个承受诅咒之人……”亚当斯讲起自己的事情，依然平和，似乎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难道女巫死了，那疾病就能消失吗？”露露觉得十分荒谬。

亚当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消失了，光明教会用自己的方法……”

“什么方法？”凯瑟琳冷笑一声，问出了自己已经猜到答案的问题，引得旁人微微侧目。

“我有说过防火哨站是集中了几个村子的人口吧，教会选定了一个已经无人居住的废村，将镇上生病的近两百人都转移过去。”

“等他们死光了，疾病自然消失了对吗？”凯瑟琳眼含嘲讽，“这里面包括你的祖父吗？亚当斯先生。”

“……是的，小姐，那是教会的决定，无人可以置喙。”亚当斯点点头。

“也就是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流行病，教会放任了两百人在废村中死去。而你们却觉得都怪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唯一做的，就是为了家人烧制了一些药水？”莉莉丝再也忍不住，语气咄咄逼人。

“是她先带来了疾病……算了，历史已无从考究，小姐。可我身上的诅咒是真实应验的。”亚当斯的背稍微一佝偻，就像是个有些不规整的球，十分滑稽，莉莉丝看着他这副非人模样，想到他在这件事上也算无辜，咬了咬唇，将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她已经被教会处死，一切恩怨已经结束。为什么你们依然提起女巫就色变，总说什么女巫的诅咒？”凯瑟琳脸色冰寒。

“因为……她的女儿跑掉了。”亚当斯手上闲的无事，又从杂物柜里掏出一袋新的核桃，用他粗壮无比的前肢，一个个挤开，将果仁放到旁边的罐子中，厚实的核桃在他手中经不住两秒，便被像搓花生一样轻松去壳。

“她的父亲偷偷放走了她，那个女孩儿就逃去了山林间。”

“就她一个人吗？”凯瑟琳内心充斥着愤怒，一个小女孩儿就这样被逼入了荒野中无人照顾。

“不止……在我出生后，很多人看到我的模样惊惧不已，不断有人向教会举报，陆续又揪出了几个女巫，可大多都和那女孩儿一样，逃跑了……”

“……我们回去吧，莉莉丝，太晚了。”凯瑟琳站了起来，今天摄取到的信息对她来说太过冲击，她突然不想继续听下去了，疲惫感似是从骨髓处蔓延上来，她觉得又累又冷。

莉莉丝讶然抬头，她本来还有些话未问完，可看见了凯瑟琳疲惫的脸色，便顺从的站了起来。

“感谢您的分享，亚当斯先生。”莉莉丝向着那巨大的犰狳郑重行礼，“之前的事情实在是非常抱歉，是我们太莽撞了。今天太晚了，改日我们会再登门，正式向您致歉的。”

“不用，不用……”亚当斯除了亲人，还第一次被旁人用这样正常的、不含戏谑与恐惧的语气交谈，内心震荡不已，哪里还要什么正式致歉，不断地摆着自己的前爪推拒着。

一番简短的道别后，众人走出了那怪异阴森的房子，在里面呆过，又结识了它温和有礼的主人之后，再看着也没觉得多么瘆人了。

“真是不可思议……”才刚走出一小段距离，鲍比就忍不住张口感叹道。

“是啊，没想到女巫在这里居然有这样的遭遇……”露露认同的点头，也感叹了一句。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鲍比挤眉弄眼，“他竟然都能找到老婆！我真应该让我母亲来看看，让她少做无谓的担心。”

“他有大房子，当然好找老婆啊……”卢卡斯眼睛里只有这个。

“有什么好羡慕的，也许他妻子和他的外貌刚好匹配。”丹尼尔也忍不住接了一句。

“你们真是……无趣！肤浅！”露露没想到一帮男孩儿出来以后竟然讨论的是别人的私事，回过头生气的和他们争论，“亚当斯先生温和有礼，总会有人能发现他的内在而喜欢他的！”

“你觉得他说的都是真话吗？”坠在队伍最末尾的，是莉莉丝和凯瑟琳，两个人踩着前人的影子，低声交谈。

“看起来不像个奸诈之人。”莉莉丝点点头，轻声说道。她们的人设是外乡来的贵族富贵花，来这里取一些游记素材，和这位亚当斯先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没必要骗她们。

“诅咒需要献祭作为交换，那女巫诅咒之后无火自燃，看起来像是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凯瑟琳想到这个，就心中隐痛。

“所以，女巫，以及女巫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唯物主义战士莉莉丝此时悄悄破碎，可没时间神伤了，现在她更想知道的问题是——

那些幸运逃入林中的女巫们，如今真的在无差别报复这座建于她们血泪上的城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