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没有走太远，两块青石，一倚一靠。

开始时，这两个人一声不吭，一个想如何振作，一个想怎么帮他振作，所以只要开了口，就有说不尽的话。

很快，张云凤没话找话首先开了口：

“那位百媚娘子好看吗？”

许飞花一直蒙着面纱，张云凤果然是没话找话！

可文暗尘却喃喃地说：

“瑶花很漂亮。”

他根本没听进去！只是张云凤却脸一红，迟疑着问：

“是啊......比我如何，我漂亮吗？”

“你是最漂亮的。但‘正邪不两立！’我不会去上清派里当真人，你也不会来天柱峰上当妖婆，我们能做个朋友就挺好。”

文暗尘找到了振作点，他现在目光炯炯，声音清亮，带点儿克制，要不然，若是他放开喉咙的话，极乐洞中的李芷凤肯定会冲出来。

他似乎很激动，又有些伤感，有时候伤感比激动更能入侵听者的心灵，会让本就融化的心灵阵地，渐渐颤抖起来。

张云凤感到嗓子发干，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她又想帮他更振作点。

“文大哥，没这么严重吧？我...我们可以再立一派的！”

她说出了心声，要把文暗尘拉来身边，羞意终于漫向全身。

文暗尘回答道：

“云凤，你一贯坚韧不拔，我也一样！仙途是一座永无止境的山，我们只是在不同的路上爬而已。望着上方，劈荆斩棘，充满期待；看看脚下，尸山血海，谁可匹敌？而且我相信，到了某个高处，正邪已然不重要了......除了前进，我们再也容不下别的想法。”

听到变相的拒绝，张云凤苦笑一声：

“有那一天吗？你让我心里都凉透了。”

文暗尘接着说：

“不，你现在还不理解我的意思，正义与邪恶的概念影响你太深了。我不是说人的好坏，而是对仙途的坚持，邪恶也是有坚持的。”

张云凤艰难地点了点头，试图去想象坚持邪恶，会干些什么。

而文暗尘还在继续说，他已然忘了对方是谁，把对武明珠、水盈盈说过的一些，重新整理、添枝加叶，尽可能说的完善些。

“你要知道，术法本身是没有对错的，看上去丑陋凶恶，是吓不死人的。再毒辣的神通如果不去对付良善的人，只杀坏人，那它和公审后，然后再砍头，是没有区别的。”

而紧接着，他又快速补充道：

“哦，你或许会说术法的修炼和验证过程，我都是用妖兽和僵尸鬼物做对象的。”

这时，张云凤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她需要去想文暗尘的缺点，然后反击！

“文大哥，那你怎么处理朋友、爱人对你的影响呢？对了！还有名声，人都得爱惜羽毛啊。”

面对她的反击，现在的文暗尘正说在兴头上，一时间思如泉涌，张口就来！

“云凤，我现在就你一个朋友啊，你又对我有什么影响？爱人倒是有几个......可她们爱我，都在帮我，我再多几个才好！至于名声，为朋友而奔波，因爱人而忘却生死，自然就会有好的名声来了。”

文暗尘越说越兴奋，微微喘息，仿佛呓语，声音却愈发大了。

他几乎忘了还有人在旁边听他说，他也没有看到远处石后正有一道身影在倾听。

等他回过神来，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连忙补充道：

“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张云凤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来，向极乐洞府的方向走去，然后在李芷凤藏身的巨石前停了下来。

“我也可以这么做吗？找几个爱我的人，然后在他们中间奔波，让他们为我拼个你死我活......这个名声真好！”

张云凤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显然偷换了概念，但想想还就是这么回事。

文暗尘挠了挠头，嘀咕道：

“难道我真是个坏人？”

“你是好人！好人啊，老怪被我迷晕了，一夜也不会醒。你也知道我爱你，更是舍生忘死的帮你，你准备怎么对我呢，我的好人？”

李芷凤从巨石后走了出来，俏丽的脸上红霞遍染，一双情光四射的眸子紧盯着他，述说着火热。

一条苗条的身影在月光下摇摆，正在找另一道呆愣的重叠。

文暗尘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头脑中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水火老怪那半截躯体的样子。

他自然不是怕被李芷凤迷倒，然后剁成人棍，他只是以此来压制心底中的欲望。

面前这个女子正散发出动人的魅力，成熟又邪异。

他的心、他的肺都在极力去欢迎对方的靠近，催促他去拥抱对方，然后就是占有。

......

夜来风向变了，天气更显暖和，早晨阳光和煦，照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

在这明媚温和的天气召唤下，水火老怪嚷嚷着被李芷凤抱了出来，像极了抱自己的孩子。

她温柔的搂着他，慢慢踱步，吮吸着远处花草飘来的芬芳，快活极了！

“你昨天晚上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心甘情愿，与你定下十年之约？”

远处，张云凤忍不住了，终于问了出来。

文暗尘正在问梁雨晴，看这个可怜姑娘是留在这里，还是去蔡佛坪。

所以他对于张云凤的疑问，只是回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文真人，我先留在这里吧，等你回天柱山的时候，想着来接我就行。”

梁雨晴想拜文暗尘为师，但文暗尘想让张云凤收徒，而张云凤觉得自己太年轻！

......

当张云凤再度问起李芷凤的变化时，她和文暗尘已然到了蔡佛坪上空，正止步于云中，准备降落呢。

“我教了她一门术法，给了她一个希望。术法可以医治水火老怪，让老怪变正常些；希望就是——她害了水火老怪十年，然后我让她补偿老怪十年...若是十年后，她依然如同昨夜那般，那我就答应她。”

“你这么一说，她就同意？我可不信！”

“差不多就是这样。”

“差不多......”

张云凤还是不信，但她只能去心中自问自答：

“差的那一点是什么呢？他就是个坏男人！但不是邪恶之徒。十年...十年之内，我能走到那个高处吗，那里真的没有正邪之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