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赶到，看到亭子外围的一群人时，眼皮不受控制跳了跳，脸颊滚烫，烧得慌。

亭子外，众人脸色神色各异，看好戏的，指指点点摇头叹息的都有。

宋氏深呼吸，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这丫头就是来讨债的，先前还说身体不适，不打算一起进宫，转头就变化不说，连在宫里都不安分，到处闹事。

“真是好热闹，本宫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一记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大家都一惊，纷纷回头，错愕行礼。

“皇后娘娘万安。”

孙皇后刚踏进宫门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亭子外，里面还有吵闹声传出，出于好奇才让宫人免去通传，想靠近看看。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孙皇后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进亭子。

目光落在争执的两人身上，左边那个她认得，是户部章尚书之女，章言瑾。右边长得娇俏可人，容貌也极为出众的，但是有些面生。

叶溪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出现，感受到审视的目光，心没来由一紧。

立即跪地行叩拜大礼。

“臣女叶寒溪，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章言瑾没想到她会突然行大礼，愣愣站在原地。

孙皇后温和一笑。

“原来你就是叶寒溪。”

心更紧张了。

叶溪下意识抬头。

“娘娘认得臣女？”

“大胆，怎么能直问娘娘问题！”

孙皇后身边的宫女大声呵斥。

叶溪又赶紧垂下头。

孙皇后道：“本宫早就听闻叶尚书家有两朵双生花，一朵有绝色容貌，一朵有无双的才华。你姐姐呢？”

叶识卿没想到皇后娘娘会突然提到她，立马穿过人群走到叶寒溪身边跪下。

“臣女叶识卿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抬起头来。”孙皇后命令。

叶识卿心里虽抵触，但还是慢慢抬起头。

“肤如凝脂，远山黛眉，容貌倒是与你妹妹相差无几。”

当着众官家女眷称赞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叶识卿心头一跳，腼腆垂下头。

“听闻你琴艺不错，不如待会抚琴一首为为宴来席如何？”

“臣女听命。”

这种事，皇后娘娘吩咐即可，竟然还特意问她意见。

孙皇后是大皇子孟长云的母亲，这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皆心知肚明，宋氏更是喜不自胜，昂头挤到最前面。

“姑母，时间差不多，该入席了。”

孙皇后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身材纤瘦，容貌清丽，身上的衣裳是最好的绞云纱，上面纹着精致的牡丹花，盛放的花上还有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蝴蝶是铺满珍珠用针线固定，在阳光下散发出明亮好看的光泽。

想必她就是孙首辅的孙女，孙华霜。

不愧是首辅之孙，不仅长得端庄大气，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唇边还有两个好看的梨涡。

孙皇后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叶寒溪身上。

“平身吧。”

“谢娘娘。”

跪的久，膝盖有些发麻，叶溪忍了一会才爬起。

孙皇后的目光又落在章言瑾身上，语气忽然变得严厉。

“这里是内宫，不管你们之间有任何问题，都不该在这里大声喧哗。你比叶家二姑娘大，进宫的次数也多，这点道理都不懂？”

章言瑾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等孙皇后走后才狠狠剜了她一眼。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理她，而是担忧的望着叶识卿。

皇后娘娘让叶识卿弹琴开席，是何等荣耀，再加上刚才的夸奖和维护。

难道……

她从未听过叶识卿抚琴，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

流水宴顾名思义就是设在水上的宴席，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真正见到还是很震撼。

眼前是一个巨大并且微微倾斜的桌子，桌子周围是陷进去的，里面灌着清澈的湖水，两个宫人站在桌子的一头，从容有序的将菜肴放在水面上，菜肴的盘底放着圆形木板，所以不会沉，并且轻拨凹槽里面的水，菜肴就会顺着水慢慢往下滑。

座位以高为尊，孙皇后坐在最高处，只有她动过筷子，大家才敢纷纷动手夹菜。而且宫里的菜讲究精致和摆盘，一个菜分量不多，前面的人夹几筷子，后面的人连渣子都看不到。

叶溪和宋氏借着叶识卿的光，座位安排的比较靠前，所以比较幸运还能吃到些东西。

席间孙皇后不停和叶识卿聊天，两人相处的很和谐，看在其他人眼里叶识卿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宋氏自然开心，一张脸容光焕发，不自觉的昂着头。

叶识卿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虽从容得体的应对，但每次迟疑的回话都暴露了她的心思。

唉，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本来想通过挑衅章言瑾，激怒她，从而引发两人之间争斗，在众贵女夫人面前丢尽颜面，却没想到皇后娘娘会突然出现。

不仅没责怪，反而对她和叶家宽待有加。

不对劲，这种特殊的对待很不对劲。

只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眼前划过一道精致的荷叶糯米蒸鸡，鲜嫩的鸡肉包裹着粘粘的糯米，再被荷叶包裹着蒸熟，从面前划过时，飘过一阵浓郁的荷叶清香。

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刚准备去夹那块无骨又嫩的鸡肉，眼前突然横出一双筷子，又快又准的将肉夹走。

她吃惊抬头，就见章言瑾正得意的望着她。

真是无语，一块鸡肉而已。

她没理，又去夹另外一块。

很快，另外一块也从眼前被夹走。

是刚才第一个开口呛她的赵雪。

很好，就盯着她了是吧！

宴席上坐着一圈人，她才懒得理。

刚放弃，面前的盘子里突然多出一块鲜嫩又没有骨头的糯米鸡。

她错愕的望着一直安静坐在旁边没说话的孙华霜。

“多谢。”

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不用客气。”

孙华霜抿唇微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

“这个可是宫里御厨最拿手的绝活，软糯鲜香，赶紧尝尝。”

“好。”

她拿起筷子夹起鸡一下喂进嘴里，嚼巴几下就咽了下去。

孙华霜微微诧异，唇边笑意更深。

“我脸上有东西？”

孙华霜摇头。

“那你笑是？”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席面上这样吃东西。”

这样？那样？

她刚才不就是一口吃了而已，有什么奇怪？

叶溪边想边望着周围的人，各个拿筷夹菜都动作拘谨的很，甚至每个菜都只只咬一小口，跟喂鸟食一样。

不过跟她们比起来，自己确实粗鲁了一点。

她不好意思垂下头。

“那个，我有点饿，所以吃的急了点。”

孙华霜道：“我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这样挺好，你叫叶寒溪？”

“是。”

“看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却有着比我精彩太多的人生经验，真是让人羡慕。”

这话啥意思？

叶溪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是真心的。”

见她没回，孙华霜又着急解释。

“嗯，我知道，就是我那些也不算什么好的经历，没想到你会觉得精彩。”

孙华霜道：“你可是京城里第一个敢与国公府和离的，这份勇气就已经赢过不少人。”

“没有，没有。”

突然被夸还怪不好意思的。

再加上两人又不熟，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宴席接近尾声。

“蒋贵妃到。”

守在宫门口的太监扯开嗓子大喊。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移到宫门口，只见一个身穿华服，满头珠翠，身材丰盈的中年女人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蒋贵妃，蒋丞相之女，如今后宫最得宠的贵妃娘娘。

果然是宠妃，这架势甚至比皇后娘娘还要隆重不少。

蒋贵妃在殿内站定也不行礼，嫌弃的瞥了眼桌上的菜色，掩了掩鼻子，仿佛桌上的菜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孙皇后估计是早已习惯，脸色未变，只是淡淡的望着蒋贵妃。

孙皇后问：“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身体不适？”

蒋贵妃先在太监抬上来的椅子上坐下，后才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这头疼都是老毛病了，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如今身体好了，妾就立马过来给娘娘请安，不敢耽误。”

“是吗？”

孙皇后脸上笑容不减。

“只是你来得不巧，席面刚结束。”

“巧的巧的。”蒋贵妃忙道：“妾在太液池准备了年轻人玩乐的东西，刚好吃完可以过去乐乐。”

众人听完皆是一愣。

这次上巳节流水宴乃是皇后娘娘主办，宴席刚吃罢定还有其他项目，毕竟皇子们都还没出现。

现在蒋贵妃居然公然抢人，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么。

殿内的空气有些许的凝窒。

孙皇后没有说话，目光平静的扫过众人。

“如今刚开春，太液池边景色自是美，只是这次宴会，圣上也是知晓，若是半途改换地儿，被圣上知道，岂不是要治本宫一个失职偷懒的罪名。”

她是皇后，更是国母，后宫无论皇子，公主都得唤她一声母亲。

“娘娘这话可就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