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下沉的身体，一片冷意，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附中变了模样吗？她有多久没回去了呢？

她真的死了吗？

那这一切呢？只是她的梦境吗？

一股力量把她往下拉，被包裹着逐渐往下。

海面荡开一个巨大的黑洞，而她，位于黑洞的中央，不断沉沦。

她微睁开眼，天也是一片黑暗。

“宝宝。”

熟悉的声音，不知在哪听过。

“宝宝。”

她好似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怕不怕，我在。”

熟悉的，让人安心的话语。

她的眼角湿润。

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陆席。”

下一刻，她的手掌被人紧紧牵住。

好似是有人拉了她一把，把她从湿淋淋的海面往上救起来。

“宝宝没事没事。”

她趴在他的颈窝，全身都在发抖。

湿热的眼泪落在他的衬衫上，氤氲出一片水迹。

“陆席，我好冷，好冷啊。”

陆席听到她说冷，立马就抱着她去卧室拿毯子。

厚重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裹在毯子里。

在沙发上待了好一会，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她身上好冷。

“陆席，陆席。”

她叫了一遍又一遍，好似在确认。

陆席摸摸她的头。

“我在呢，在这呢宝宝。”

陆席的声音也带着不自然的沙哑。

叶蓁蓁趴在他的怀里，看起来格外疲倦。

她的双眼无力的下垂着，没什么精神气。

耶耶乖乖坐在客厅里，偶尔抬头看一眼沙发上的两人。

平常只要叶蓁蓁在家，她都是会陪着它，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很不对劲。

“陆席，这是梦吗？我没死，对不对？”

她突然开口。

陆席抱着她点头，“宝宝，这不是梦。”

她趴在他的怀里，一会哭一会笑。

陆席拍拍她的后背。

她的掌心格外凉，陆席紧紧扣住她的手。

“陆席，我想洗澡。”

陆席看着她，也不敢说不，抱着她说去浴室放水。

浴室的水流哗哗，夏末，蝉鸣不停。

整个人浸泡在舒适的水里，她好像才缓过气。

“陆席，我想喝水。”

叶蓁蓁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陆席皱眉看着她。

“宝宝，洗完再喝，好不好？”

叶蓁蓁摇头，眼里情绪不明。

陆席抓着她的手，不要放开。

“宝宝……”

他刚开口，就听到叶蓁蓁失落的声音：“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的错？”

她落寞的摇头。

头发上沾了水，一滴一滴往下掉。

他握紧叶蓁蓁的手。

“宝宝，我没这么想。”

叶蓁蓁的眼眶很红。

她深吸了几口气，望向着热气氤氲的浴室。

她的额头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好了好了，咱们不洗了，抱抱宝宝。”

刚想伸手去给她拿浴巾，却发现她的浴巾昨天他洗了，收在衣柜里了。

他摸了摸叶蓁蓁的脑袋。

“乖乖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软下了几分。

叶蓁蓁露出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没说话。

陆席想着去拿浴巾，然后哄她。

徐千帆说这个时候，只要她今晚没事，明天她就没事了。

看好今晚。

浴室里没什么尖锐的东西，他全都收起来了。

浴巾挂在阳台上，没收进来。

一开门，热浪袭来。

收了浴巾，想着哄哄她。

“宝宝。”

刚进浴室，就看到了沉在水里的身影，他心里一顿，上前一步把她从水里捞起来。

她呛了好几口水，咳了好半天。

他终于懂了，徐千帆说的，无论怎么样，都不要离开她。

她眼里是清醒的，但是人却是浑浑噩噩的。

陆席把她抱出浴室。

给她穿好她的睡衣。

她说想喝水，口渴。

陆席抱着她去客厅倒水。

她捧着水杯，眼泪一直掉。

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兆。

陆席慌了，给她擦眼泪。

她喝了一口水，泣不成声。

“陆席，我是不是很麻烦？”

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他摇头。

“宝宝，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他吻了吻叶蓁蓁的额头。

“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他紧紧抱着她，让她以舒适的姿势趴在她的身上。

就这样良久，连陆席都以为她睡着了，可是她却突然冒出一句话。

“陆席，等我明天醒了，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一个关于十八岁的一场雨的故事。”

陆席心疼的摸摸她的脑袋。

“好，那我等你明天睡醒。”

叶蓁蓁闷闷嗯了一声。

半夜十二点，新的一天到了。

她喉咙有些干涩。

“陆席，客卧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有我的药，我想好好睡一觉。”

第二个抽屉，是她的安眠药。

陆席点头，去到客卧里拿出那一瓶安眠药。

他掰了一小半递到叶蓁蓁的手里，看着她就着水吞下。

她重新躺回陆席的身上。

药效没那么快，她说想让陆席陪她说说话，和她讲睡前故事。

陆席笑着点头。

上一次和她讲故事，还是她在南京的时候，那时候京北下了雪，他格外想念她。

京北快入秋了，近段时间有台风，天气也开始变化莫测起来。

外头刮着风，透过玻璃窗，看到风中摇曳的树影。

他把她横抱着，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他其实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到后面，甚至唱起歌。

唱的是校庆里他们乐队的海阔天空。

他的粤语一点都不好，唱的也不好听，可是落在耳朵里，叶蓁蓁只觉得好听。

她喜欢陆席。

很喜欢很喜欢。

看着渐渐闭上眼睛的叶蓁蓁，陆席才停下来。

屋子里开了空调，裹着毯子也有些热，陆席把毯子往下拉了一点。

轻轻在她手心留下一吻。

“明天见。”

————

看了一眼手机，徐千帆他们到机场了，陆席没办法去接，两人就打车，不过大半夜也不太好打车。

家里没什么吃的，幸好家里还有一点水果。

现在很晚了，店铺都关门了，只能现做一点吃的。

之前叶蓁蓁买回来的馄饨剩下来很多，现在也只能煮这些。

叶蓁蓁在沙发上睡得安稳，耶耶趴在她的脚边。

徐千帆到的时候是半夜三点。

两人累得头晕脑胀，一路心惊胆战。

徐千帆挺害怕的，对于这件事，她有很深的阴影。

到家里的时候，陆席正好煮好了馄饨。

两人饥肠辘辘，开门看到了睡得正香的叶蓁蓁。

陆席说她吃了半颗安眠药后好久之后才睡过去。

徐千帆坐在沙发边，摸了摸叶蓁蓁的额头。

有点热。

确保她没有事，她一路上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陆席按照叶蓁蓁的口味给他俩调的汤底。

两人都饿了，吃东西的时候还略有狼吞虎咽。

吃了一大半，徐千帆问家里有没有酒。

家里有几罐叶蓁蓁之前喝剩下的啤酒。

徐千帆噌的一声拉开易拉罐。

她看了一眼叶蓁蓁，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

萧远山没说话。

“她和你说过她的事吗？”

徐千帆喝了一口酒，冰凉的口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陆席摇头，手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

“但我知道。”

徐千帆低声笑了一声，而后摇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和你说要时刻守着她吗？”

陆席猜到了。但又并不完全清楚。

徐千帆出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看了一眼萧远山。

萧远山抓住她的手，拍了拍。

“因为当年，我就一下没陪在她的身边，她就跳楼了。”

她现在说起来还是眼眶湿润。

“她就出现过两次这样的情况，上一次，是在高考后。”

那时候她的病情不好，很不乐观，各种生理上的，心理上的都有问题。

她刚开始每天都哭，哭久了就会一直反胃恶心。

后来她不哭了，每天都不愿意待在医院，她说她讨厌医院，她也没有病，总之，特别抗拒治疗。

再后来，她熟悉了医院，也不会闹了，只是不敢一个人待着。

那时候徐千帆过来陪她，正巧刚出了成绩不久，大家都在填志愿，叶涛让徐千帆过来陪陪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叶蓁蓁，她瘦了很多很多，全身好像就只剩下骨头了。

她看人的眼神很漠然，明明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姐妹，此刻却十分冷漠。

那天，很久没开口的叶蓁蓁突然说她想吃苹果了，让徐千帆去买。

那时候她太高兴了，以为叶蓁蓁慢慢好起来了，所以很高兴的出去买苹果了。

大抵是太高兴了，导致她忘了，叶蓁蓁不喜欢吃苹果。

买了一袋苹果回来的时候，还没走近，就看到了地上的那一大摊血。

叶蓁蓁跳楼了。

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但是却无力的摔倒。

手里的苹果咕噜噜的滚出来。

一个个精心挑选的苹果沿着楼梯滚下去，表面破碎不堪。

幸好没有事，可是她却留下了阴影。

叶蓁蓁说对不起她，可她却觉得自己对不起叶蓁蓁，为什么忘了她最不爱吃苹果。

“她很少会犯病出现这样的情绪。”

她低下头抽泣了一声。

犯病的时候她会比较极端。

陆席看着徐千帆，手蓦然收紧，而又无力放开。

她今天记得自己吃药睡过去，在一起，几乎都不会有。

她真的，又在很努力的活下去。

“有些事，等她醒了，如果她愿意告诉你，那就等她亲口和你说。”

徐千帆露出一个笑，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