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说来听。”郑县令扒拉着眼前的火堆，语气平淡的说道。

他犹豫片刻便将往事娓娓道来。

十年前的秋天。

那时的普渡寺香火最是鼎盛，每日前来上香的贵客络绎不绝，寺庙里的和尚也是最多的，而他则是其中的一个。

他从小便被主持收养教诲并赐名善元。

忆到此他仿佛又听到了主持师父的声音。

“善元，今日的功课可做了？”

主持师父慈眉善目的笑着抚摸着他的头。

“都做好了，师父！”他笑眯眯的仰起头看着师父回答道。

“厢房呢？可打扫了？”

“这个还没有。”他随即低下头小声的答，生怕师父生气一般。

刚刚做完功课他就想去打扫厢房的，可大师兄非让自己帮他扫了前院再去。

“那你为何有空打扫此处了？”

“是…是…”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下文，若将大师兄供了出来师父定会罚他的，到时候他又该找自己麻烦了。

“善元啊！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你且去做你的，此处该是谁清理便留着等他来清理。”师父说话很是轻柔，对于善元的处境他也一目了然，但道法自然，各人有各人的机遇活法，他则不便多插手。

“知道了，师父。”善元糗生生的应道便放下扫帚对着主持师父做了个双手合十礼就去了厢房。

昨日留宿的客人不多，只用了两间房，他将了人弄乱的摆设和被套枕头都规整好，然后又用抹布将桌子凳子什么的一一擦拭了一遍才清扫地面。

巳时是一天中上香人最多的时候，他和其他同龄的师兄弟便来到大殿帮忙维持秩序和解答香客的疑问。

午饭后他们便要留在厨房清洗香客们用过的餐具什么的，忙完下午就可以听主持讲解经文或是和了缘师叔习武。

这日傍晚时分，他刚刚抄写完一页经文，就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于是他便放下笔快步跑出去看。

只见大殿外一个长相凶狠左边脸上有一道贯穿半张脸的刀疤男凶神恶煞的大吼道。

“不是说佛家包容吗？怎么我们兄弟几人流落到此竟不能被佛家庇护借住一宿吗？”

“就是，看来佛家所说的众生平等不过是骗人的幌子罢了！”另一个瘦高个也轻蔑地附和着。

“你～”了缘师叔本就是个暴脾气，且还没有人在普渡寺这般放肆过，他怒目圆瞪紧握手中的木棒就要冲上去揍人。

但脚步还没有踏出去就被主持师父伸出的手给挡下来了。

“师兄！”

“了缘师弟，切勿多生事端！”主持师父侧头叮嘱了一句便小步上前微笑着对着几人做了一个合十礼。

“几位香客若是借宿，本寺自是欢迎的，不过今日的厢房当真已经住满了，不若稍等片刻容我派人去问问能不能空出两间来，可好？”

“早这样不就好了，是不是？”刀疤男一脸邪笑的转头看着一旁的同伴说道。

“就是，哈哈哈…”

“哈哈哈…”

听着他们的嘲笑了缘师叔的拳头是握了又握，脖子的青筋暴凸，若不是主持师父拦住怕是早就上前将他们几人打得落花流水。

主持师父对他们的嘲弄一点都不在意，依旧淡笑着吩咐一旁的师弟赶紧去后院厢房问问香客愿不愿意腾两间厢房出来。

不多时师弟便回来了。

“主持，香客们院子腾出两间厢房来。”

听了这话一众师兄弟这才松了一口气，眼前几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若不然今日不让他们住下，怕是不好收场。

“既然有了厢房，便不劳烦你们带路了，哥几个咱们走。”刀疤男不等主持师父发话便自顾自的招呼着身后的直接往后院去。

了缘师叔想要去拦，主持师父淡然的看着他揺了摇头。

“师兄！”他无奈的唤了一声，便一跺脚气愤的走了。

待众人都散了过后，善元来到主持师父身旁疑惑的看着他问。

“主持师父，那几人一看就是恶人，咱们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住下来啊？”

菩萨不是最厌烦这种满身戾气，面露凶光的匪人吗？

“既然来了，便是缘法。”主持师父慈爱的笑看他。

善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想起今日还没有挑够水呢！于是着急忙慌的跑去后厨挑水去了。

晚间散了课，善元正打算回厢房睡觉。

“善元师弟，麻烦你帮我去客房看看，今日我这肚子～哎哟哟！”说着他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屁股往茅厕去了。

善元忍不住笑出声来。

师兄肯定又去后山摘野果子吃了，每次吃了有毒的果子就闹肚子，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师兄遭了几次罪了依旧乐此不疲。

笑归笑，笑完了他还是改道去了后院厢房。

每日散课都会有弟子去厢房外间的守夜室守夜。

守夜室很小，里面只有一个架子床和一个高脚灯架。

幸好今日带了主持师父借给自己的小经文书。

主持师父说这是他自己年少时为了时时刻刻背诵经文所做的，现在上面的经文已经牢牢印在了他的心里，这书他便送于善元了。

可善元觉得等他背熟后就还给主持师父，毕竟这也是他的曾经。

他正认真的看着经文书，右边女客房便有人喊他了。

“小师傅，守夜小师傅！”

“女施主，小僧在的。”他快步来到女娘的身旁做合十礼道。

“刚刚我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香客住了进来，他们……”女娘担忧的朝着左边的厢房看了看。

“女施主放心，我们了缘师叔的武功了得，不怕他们闹事。”善元笑着宽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女娘这才放下心来道了谢便关门回了屋。

回守夜室的时候善元也忍不住往那边瞧了瞧，刀疤男几人住的两间厢房此时还亮着灯，但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来，想来应当只是歇脚的。

坐回灯下他继续拿出经文书翻读起来。

他打算今夜不睡觉了，那几人若有什么动作好及时的去通知主持师父。

可想归想，瞌睡来了谁都抵不住。

这不他还没有挨到下半夜便倚在床头睡了过去，手上的经书也滑到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