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栀没有想到，再次睁眼，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和秦砚苏再次重逢。

这毕竟只是个梦境，而非现实，因此凡是两人之间没有纠葛的地方，就会被自动快进。

狸栀自己改好了剧本，帮助那个可怜美貌的妇人处理了一村子的人。想着也没太多慢悠悠过剧情的意义，合了个眼，再次醒来就到现在了。

看面前秦砚苏的模样，她也很快知道自己进入了哪一场戏里。

于是，她做出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问：“砚苏哥哥，这里是哪里？怎么一觉醒来你好像都老了？我母亲呢？秦叔秦嫂呢？”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秦砚苏措手不及，他有些难以置信，反问：“你都不记得了？”

美貌的少女偏了偏头，似乎觉得他这问话有些好笑：“我应该记得什么？记得你昨日约我读书，结果遇到了不会读的生字还要逞能，然后被我拆穿了？”

说完，她觉得这件事真的很可笑，又咯咯咯笑了起来。

秦砚苏内心砰砰直跳，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哑着嗓子，低声对她说：“小狸妹妹，我……容我先想想。你先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他步伐有些凌乱，可见内心的翻涌。

守在门口的士兵，看见自家将军从自己的营帐里出来，面色复杂，似喜似悲。

秦砚苏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吩咐守门的两个士兵：“不要给任何人进去。”踟蹰片刻，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也别让她出来，不许和她说话，不许告诉她任何事情。”

两个士兵相互望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这命令下得古古怪怪的。若是保护帐中的姑娘，不让别人进去那还能说得通，可是，怎么又不给她出来，也不能和她讲话？仿佛把她囚禁了一般。

但是将军的命令就是死令，他们不可会去质疑，于是两人坚定地回答：“是！”

狸栀紧紧贴着帐子凝神细听，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狸栀兴致盎然地挑了挑眉。

就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大一样，狸栀以为对方会马上陷入到纠结之中，谁知他这么冷静，似乎还想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编谎话骗他。

罢了，她倒是想听听秦砚苏到时候会说什么。

狸栀一夜好眠，换了帐子的秦砚苏却辗转反侧。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了，哪怕是两军对垒白热化的时候，他也是运筹帷幄，将生死和输赢置之度外。

狸栀突然出现，而且她的记忆还奇迹般地停在他们瞒着所有人偷偷读书那一段最甜蜜的时光，这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秦砚苏像小时候一样，在黑夜中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告诉他，此刻的他是多么不淡定。

他们曾经错过，可是既然错过了第一次，他就不想错过第二次。

爱和恨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生人与死者到底该选哪一个？

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第二天，狸栀起床，就听见外面有响动声。

她探出个脑袋，就看见秦砚苏正在与身旁士兵交代着什么。

他听到帐子传来动静，也循声望过来。

两人视线相碰，秦砚苏原本盈利的眼神，刹那之间融化为一滩春水。

狸栀绽开一抹笑，甜甜叫他：“砚苏哥哥，早上好。”

秦砚苏顿了顿，才轻轻牵起嘴角，轻声回她：“早上好。”

秦砚苏令人准备了丰盛的早膳，狸栀看着各色美食，时不时露出惊叹的神色。

等所有人退出，只剩他俩的时候，狸栀才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砚苏沉稳地将他昨日所编的话慢慢讲述出来：“小狸妹妹，当年村里有妖邪作祟，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我的父母皆死于那一次的妖邪之手。后来有一位道人觉得与你有缘，于是将已经昏迷濒死的你带走治疗，还告诉我一个确切的时间和地点，让我到时来接你。如今，我按着他所言找到了你，可你离开的这么长时日，具体周折我确实不知。”

狸栀真想给他鼓个掌。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真假参半。狸栀若真的只是一介弱女子，没权没势，甚至都没能力回到原本的村庄去探查蛛丝马迹，搞不好就信了他的话。

狸栀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砚苏哥哥，这么说来，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朝思暮想的女子突然与自己这么近接触，秦砚苏忍不住身子一僵。

但他还记得要将这个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于是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那道人曾经说过，若你能被救回，就必须改名换姓，不能再把自己的过往告知其他不知情的人。这样才能瞒过天地，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所以从今以后，你要忘了自己是小狸。”

狸栀没想到他是用这样的方法，来让自己断绝和过去的联系。

但是这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她的剧本，狸栀想了想，说：“那以后叫我栀栀吧，栀子花是我最喜欢的花。”

秦砚苏表情微松，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要骗得她再也不提自己的过去，也会给她重新安排一个身份，这样一来，没有了世俗的束缚，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了结，就根本不会波及到他们这一代，他们就有可能……在一起。

狸栀自然猜出了他在打什么主意，不由暗叹一声。

这个无情道的梦境其实编得不太好，它一开始就假设两人之间会因上一辈的恩怨纠葛，而让这一代的自己痛苦。

可无情道却不知，秦砚苏在现实世界中本就是储明道君捡回来的孤儿，打从一开始，父母之情就特别淡薄。

这种淡薄也导致了他在梦境中无法完全共情。

当他梦境里的父母死了，他虽然会难过，却不会完全带入。

一旦再次遇上狸栀，心中天平的重量，很轻易地就会倒向自己这个青梅竹马。

不过狸栀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的，看他费尽心机，最后却发现只是一场笑话，那心中的不甘心和求而不得，才会让他对自己刻骨铭心，绝不放手。

秦砚苏温柔地看着她：“栀栀真乖。你想有个什么样的身份？商人家里的小女儿，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只要你想，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秦砚苏想，只要你能抛弃原来的身份，别让其他人知道，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狸栀纠结地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猛地凑近秦砚苏，眼中雀跃带点羞涩：“砚苏哥哥，我当你妻子吧？你说的那些身份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砚苏哥哥的妻子’个身份。”

秦砚苏呼吸一滞。

他曾经设想过千百次狸栀的反应和要求，却没敢想能得到内心最想要的那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