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地方离京都武警总队不远，算是内部招待所，同样很不起眼。

听苏卓的意思，前来参与实验的医道精英有近三十人。

客房是整洁的标准间，许可跟孙守业被安排在同一间客房，两人放下行李后没做停留，在苏卓的带领下进了宴会厅。

两人一进宴会厅的门，迎接他们的便是热烈的掌声。

许可看着那一屋子几乎鼻梁上全都架着眼镜的学者一阵发懵。

这帮人加一起，可不好糊弄啊！

宴会上所有人都在讨论之前孙守业跟许可的手术案例，不断有人以茶代酒向许可请教手术精髓，许可根本招架不住，只能全程尬笑，口中不断说着：

“过奖了过奖了，其实手术还在临床试验阶段，这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妨到时候我实际操作，一边操作一边讲解吧……”

孙守业也跟着附和：

“确实如此，中医之道博大精深，尤其是这脉络之术，几句话很难说清楚的，即便是老夫全程旁观，也是云里雾里……”

此话一出，马上有人追问：

“孙老，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这位青年才俊不是你的学生吗？你都云里雾里的话，我们又怎么看得明白啊……”

孙守业连连摆手：

“此言差矣，我也只是发现了许可这个人才，并非是我带出来的学生，真要说多的话，他都算得上我的老师啊……”

被孙守业如此夸赞，许可如坐针毡，那一张张求知若渴的面孔不断在许可面前晃来晃去，许可只能借口上厕所躲了出来。

苏卓就在宴会厅门外，碰上狼狈的许可，噗嗤一笑：

“众星捧月的感觉怎么样？”

许可苦着脸：

“不怎么样，我想回家了都……”

“哟，真是久别胜新婚啊，刚出来半天，就想你那小女友了？我可告诉你，这实验期限可是不确定的，你得做好长期准备。”

苏卓提醒道。

许可一听人都麻了：

“不是给志愿者做完实验就可以结束吗？你也没说要那么久啊？”

苏卓笑着回应：

“逗你呢，瞧给你吓得，不过医学这东西，讲究一个严谨，试验成功你不得参与推广啊，实验失败你不得找出原因继续突破啊，这不都需要时间？”

苏卓的话也确实给许可提了醒。

这事儿，确实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实在不行全给整失败了？

但这样一来就说明理论不够成熟，再加上之前成功的案例，肯定要大力研究到底哪里出了错。

那就全给整成功了？

也不行啊，这百分百成功的手法这群前来跟着研究的老学究们无法复制怎么办？自己不得被送去切片啊？！

再次回到宴会厅，许可的脑子如同一团乱麻，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棘手。

怪不得有这么几句老话：

三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

十分能耐用三分，留下七成给子孙……

做人还是得低调啊！

许可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招待所的，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上的圆灯，怔怔出神。

一旁的孙守业见状宽慰道：

“小许，不用太有压力，尽人事，听天命，只管把你的能耐拿出来就是，成功了就造福全人类，真要失败了，也不会有人怪你，医学难题的突破之路，本就满是荆棘……”

许可闻言，苦笑一声：

“孙老师，如果我告诉你，之前的手术我几乎全都是仗着那点医学知识，然后凭直觉蒙的，走运而已，你会怎么看我？”

“你这可不是蒙，蒙也得有底子，有理论依据。话说回来，即使有理论基础，有谁敢赌上前途去尝试突破？医疗技术迟迟落后于西方，是有原因的……”

孙守业说着叹了一口气：

“今天宴会上那群人，不能说全部吧，反正也差不多，都在吃老本，拿着几十年前的病例带学生，跟放羊似的，一带带一群……”

“学生平庸，那就在医学体制里混吃等死，碰上悟性好的苗子，在小领域内有所突破，立马把成果光环放在自己头上，越好的苗子，越有气性……”

“那些孩子一出学校就进医院，没有经过社会的历练，单纯的很，苦心研究的成果被窃取，要么赌气摆烂，要么出国深造，好的人才，一直在流失……”

“医生这个饭碗，只要端的久，待遇自然就水涨船高，职称越高，沉没成本就越大，懈怠了大半辈子，懒散惯了，那还有冒险去尝试突破医学难题的劲头儿？”

孙守业越说越气，转头看着许可：

“小许，你知道吗？我考上医学院那年，有个同学，成绩比我好的多，种种原因没能继续读下去，回老家种了一辈子地，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每个月的养老金，是两百四十二块钱，而我不算医院返聘给我开的工资，就现在的退休金，每个月九千块，这是什么概念？”

“我没他底子好，但是我在这圈子里一直待着，所以我就可以每个月领相当于他三年的钱！对，我是治病救人了，但是如果换做是他，或许做的要比我好多的多！”

说到这里，孙守业显然也感觉说的有些跑题了，搓了把脸继续说道：

“这一个不留神说多了，总之一句话，小许，人这一辈子，要想活得畅快，四个字，问心无愧。”

许可坐起身子，看着孙守业郑重的说道：

“知道了孙老师，趁现在有时间，我想跟您好好探讨一下咱们的手术应该如何合理运用那些先进仪器，达成最高精准度，尽量避免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

孙守业点点头：

“好，你等等，我把老赵喊过来，他可是全华夏最权威的脑神经专家，虽然也是个贪慕虚名的老家伙，但还是有些真东西的，他巴不得提前参与讨论呢。”

看着孙守业离开的身影，许可心中暗想：

孙教授啊孙教授，没准你那老同学，这会儿正儿孙满堂颐养天年呢，哪能跟你似的这把岁数了还四处奔波……

不过孙教授的自省，倒是让许可觉得肃然起敬。

至于问心无愧，许可肯定做得到，但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那个姓赵的脑神经专家能给许可什么启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