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连这样的都说出来，刘母彻底傻眼。

看来真不是来秋后算账的。

刘母喃喃：“可是，这些东西，我们都没见过，没用过，这怎么好——”

满脸的我不配。

小桃的娘其实没比自己大几岁，可已经一副认命的表情。

这个年代日子过得真心不容易，百姓穷惯了，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也能过好日子。

林桑鼻头微微发酸。

“没见过这不是见了，没用过就让小桃教你。小桃，你来，昨天回来的时候，没教过你娘怎么种菜养牲口，怎么剪毛纺线吗？”

小桃赶紧凑上前。

“娘，我都教了，就是我娘她，好像还不敢相信。”

其实她也是最近才开了眼界。原来身为农户，除了地里刨食，还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法子赚钱。

“娘，你信我，是真的。鸡鸭除了能产蛋，身上的羽绒也有用，还有兔毛羊毛剪下来纺好了都能卖钱......我们家已经卖过两次，赚了好些铜钿呢。”

是了，这次姑娘拿过来的年礼，还有几串崭新的铜钱。刘家几代都没摸过铜钱，两口子怕遭了贼，压在枕头底下睡了一宿，一宿没合眼。

“真，真能换铜钿？”刘母磕磕巴巴，有些信了，“那，那我养。”

他们这些山里的农户，面朝黄土背朝天，遇到荒年只能坐困愁城。

好在岭后村附近有一个大湖，抵御旱灾的能力比其他村略强，这几个月地里还能浇灌一些菜苗，村里勉强没饿死人。

林桑是知道这个村的地形的，她给亲家提建议。

“回头我让你姑爷来一趟，指点你们挖几个水塘，从湖里引水出来，再引山泉进屋，以后不管种地还是养牲口，都方便许多。”

在一边旁听许久的刘父忍不住插话。

“那大湖还能改？会不会危险，那水可是有百尺深，一个挖不好，怕是要出事故哩。”

林桑却相当有把握。

“亲家公说得对，胡乱挖当然不行，这是有章程有方法的。”

但是，解决温饱只是第一层，林桑看了一圈屋里的孩子，都是充满灵气的眼睛，一辈子不开蒙读书可惜了。

“孩子们也该读书学手艺，有了学识，不光懂得怎么样挖水塘，还知道怎么样抵御灾害，家里日子过得好了才不受外人欺负。”

这个道理刘家父母自然也知道，可是，两人完全呆滞了。

“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读书是那些达官贵人的事，我们都是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泥腿子——”

他俩还在第一层上自我建设呢，林桑已经想要领他们进军大气层。

“这有什么难的，家里孩子要是愿意学，隔几天就上我们村一次。小桃有了身孕不方便，但可以让小东他们几个轮流来。”

林桑已经想好了。

“回头让你姑爷做一辆车送来，而且我们以后要经常来采桐花，你们送货也好，我们来取货也好，要想学，有得是机会。”

女儿也在一边劝。

“爹娘，我也觉得弟弟妹妹应该读书识字。在钱家就是有娘教导我们识字，才摸索出这些生财的法子。”

闺女也这样说，刘家父母眼神慢慢亮起来。

隔了半晌，刘母回过神来。

“是了，亲家母一直说的桐花，到底是怎么的呢？”

这个，情况有些复杂，很难说明啊。林桑只好搓搓脸：“一时半会说不清，亲家母喊个孩子领我去一趟吧。”

刘母就喊家里最大的二女儿。

“草儿，快，你带你钱家阿娘去一趟山坳，桐花开得最旺的那一片——”

“我知道那里。”草儿蹦蹦跳跳，“阿娘跟我来，我领着你。”

林桑快步跟过去，到了她又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山坳。

“哗！”

小东没说错，山坳的气流特殊，大正月竟也温暖潮湿。看着山里薰衣草花田般的铜草，林桑像看到了漫山金子。

她要是没记错，这是座铜锌硫矿，还伴生了金银矿。

后世的铜矿也是因为铜草花被世人发现的，若追溯开采历史，跟如今的硬件设施几乎一样简陋，是靠最初的三榔头和七铁钎开采成后来的明星企业。

草儿蹲下身已经开始采摘：“阿娘，就是这些紫花吗，你要采多少？”

“采多少？当然是把这片全采了啊。”

朝廷不让百姓开矿，可没说禁止摘花啊。钻法律空子她是拿手的，她还打算顺走一些碎了的小矿石。

“啊！全都采完？”草儿惊了，“那要摘到什么时候去，天黑了也摘不完啊。”

林桑笑嘻嘻地故技重施。

“就我们两个当然采不完了，你把附近村里的小屁孩叫几个来，大家一起上，人多力量大，我给他们算工钱。”

“花钱请人摘花？”

草儿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傻孩子，有时候花钱，是为了节省时间赚更多的钱。”林桑拍拍小姑娘的肩。

草儿跟家里的大女儿差不多年纪，很快被林老师给洗脑了，顿时觉得阿娘说话好飒好有道理，蹦蹦跳跳又往外跑。

“阿娘你等着，我给你雇人去！”

过来一会儿她带来六七个孩子，算是今天的小童工。

“阿娘，我把大弟和大妹也叫了来，其他几个还太小，还不会做事，来了也是帮倒忙。”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看草儿的 样子，为家里两个小屁孩不能出来工作而遗憾。

这孩子机灵又有分寸，林桑笑起来。

“好，请人这事我反正委托草儿你来办了，就听你安排。”

草儿抿嘴一笑，就开始组织童子军工作。

阿娘说了，任何工作都要进行岗前安全培训。

“大家听我说，不管摘花还是捡石头，都要注意安全。小心摔伤割伤，别摔跤，也别被石头砸了。大家统一行动，谁也不能单独在山坳呆到太晚。工作时间以外寻来的花和石头，我们一概都不收。”

这是防止有小孩为了多赚钱单独行动出危险。

看得出来草儿很得人心，叫来的几个孩子都比她年纪小，相当听她的话。

“三弟，你摘花的时候不能伤了根，阿娘说这样还能长，对——”

“还有小泥巴，你揪得太重了，满手都是汁水，轻一些，好，摘下来，然后放在自己竹篓里，回头给你们过秤算钱。”

小屁孩们立即调整过来，还有的眼巴巴看着她问。

“草儿姐姐，摘这个花真的有铜钿挣吗？”

草儿看了钱家阿娘一眼，一甩头。

“那当然，我阿娘说了有，自然不会诓你们。一会儿摘完了就给你们算。”

孩子们立即干劲十足起来。

林桑默默观察了一阵，把草儿叫到身边。

“姑娘，我聘请你做我的小工长，以后负责组织每日的采摘工作。除了采摘钱外，每天还能额外加五文钱，你干不干？”

草儿擦擦颊边的泥。

“阿娘，那怎么行？我们帮你摘花捡石头，收你的钱已经怪不好意思的了，怎么还能另外再收一份？”

也是个老实孩子，机灵而且厚道，林桑越发满意了。

“刚才在家你不是还说，要跟姐姐姐夫学，用知识和脑力赚钱吗？”林桑点点小姑娘脑门，“这就是啊。”

“哦——”草儿恍然大悟，“是这样吗，阿娘，那我听阿娘的！”

到了傍晚时分，童子军一共给林桑摘了上千斤桐草，还有一大车厢的矿石。

“我伯娘家以后一直会收铜草和这样的彩色石头。铜草一文钱一斤，石头三文一斤。大家以后跟着我定日子采摘，我姐夫每旬会来收一次货。”

过完磅，草儿帮着林桑给大家结算工钱。

“还有一个好消息，除了采摘，我姐夫还会教我们识字，以后大家都用科学的方法种地养牲畜。有兴趣的可以报个名。”

伯娘说人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听大姐说钱家已经解决温饱走上小康，草儿敏锐地觉得，他们刘家也要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