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话音刚落，赵文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即刻一脚飞起。

他这半年来跟着钱惟浚练拳脚，虽然只是半吊子教出来的半吊子，但摔个刘二总归轻轻松松。

刘二跌了个仰倒，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刘父刘母一直不敢说话，现在见好大儿摔得连话都说不出，双双抢上来。

一个喊：“老二，老二，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一个质问赵文化。

“王爷怎么能这样，欺男霸女，不讲道理呢？你，你若是将我儿摔出个好歹，我，我要去金銮殿上告御状！”

“对，王爷强抢我刘家儿媳，还殴打我儿，我们，我们不会罢休的——”

“哈哈哈——”

赵文化不怒反笑，果然这一家子都是奇葩。

他这脾气已经够好的了，到头来成了欺男霸女的那个？

看来这家子还是板子挨得少了。

但看得出来这对夫妇心里还是怵的，两股战战，声音也发抖。

但为了给好大儿讨回公道，外强中干罢了。

赵文化笑够了，这才从怀中掏出红色小本本。

“你们口口声声说二娘是刘家的人，现在瞪大狗眼看清楚，这是我跟二娘的结婚证，籍贯，姓名，都写得清清楚楚的，不光有赞礼的签字，还有府衙的大章——”

他像秀什么宝贝一样，将小本本放到刘氏一家人鼻子底下展示了一圈。

“看到没，我跟二娘才是合法夫妻，刘二当众骚扰我妻子，还犯了禁制令，给我拖下去！”

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衙差见终于来活了，精神一振，赶紧出列。

刘二立即像杀猪一样喊叫起来。

上次他被判了二十板子，那钻心的疼痛还没消失呢。“放开我，放开我——”刘二抵死不从。

刘父刘母慌忙拉扯自己儿子，脸色也不大好看。

“结婚证？这，这是什么？”刘母又是震惊又是心痛，“不，不行，你们不能带走我儿。”

刘父也哇哇大叫。

“就是，从没听过成亲还要什么证的，我们刘家不认，不认——你们走开！”

他驱赶着衙差，整个人护住儿子。

见刘氏一家人活得这样悖时，一旁的张家族长都听不下去了。

“不是吧，朝廷一个月前就公布新的婚姻法，废除三妻四妾，实行一夫一妻制。凡成亲男女，都要去专门的衙署领这样一份结婚证，才是合法夫妻，受新法保护，你们不知道这事？”

刘家人果然被说懵了。

这段时间以来，刘二整日琢磨着怎么哄回妻子，别的事一概不关注。

刘家父母呢，被儿媳当众休了自家儿子，觉得颜面尽失，咽不下这口气，也整日想着如何扳回脸面，竟是真的没留意到这些。

张家族长还在津津乐道。

“上个月新发刚一颁，碰巧我家大孙娶媳妇，小两口欢欢喜喜去了衙署领证，还有免费的婚前检查呢。”

坐镇衙署的可是医学会一等一的名医，平时排队都未必能等到一次号脉机会，这次小夫妻俩撞了一个大运。

检查结果说是两个人一切都好，还有诊断书呢，他就等着抱曾孙了。

见张族长笑得这样开怀，旁边有人打趣。

“怕是不止免费婚检吧，听说还有新婚大礼包。”

“不错，大礼包有好多种类可以选，有粮种，有蚕种，还有六畜苗，我们庄上人家么，自然是选粮种了，听说那些作物亩产都高得很。”

重重福利之下，许多新人本来不想领证的，都纷纷改变主意。

“朝廷说了，只有领了证的才是合法夫妻，受婚姻法保护。那些只拜堂不领证的，以后不管闹出什么矛盾，朝廷可就不一定管了。”

当然了，有保护就有制约。

自愿登记领证的人，必须严格遵守一夫一妻制。

婚姻中不论哪一方背叛，另一方都能借助衙署，讨要自己合法权益。

老张族长觉得没什么不好。

“我们乡下人家，本就不兴什么三妻四妾，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不好么？”

姬妾成群，那都是有钱人家吃多了闲的。

后院妻妾争宠鸡飞狗跳，堂下庶子嫡子争家产头破血流，那都是不必要的精神内耗。

不像他们村里汉，几代人，两口子，劲都往一处使。

宋国治下的百姓如今都不缺衣少食，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张老族长看着还在挣扎的刘二，叹了口气。

“你呀，以后别再说浑话了，人家王爷王妃才是合法夫妻，纠缠已婚妇人，这可是要下大狱的。”

刘二现在就要被下大狱。

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媳妇就成了人家合法妻子？

这世界变化快，刘二承受不来。

他再怎么抵抗挣扎，终是被衙差们拖走了。刘家父母又恨又怕，不敢再叫骂，只是呼天抢地拖住儿子。

赵文化大手一挥：“既然这样舍不得，那就一并带走！”

衙差齐声应“是”，将哭哭啼啼的一家人拖走。

世界清净了。

叶母人群里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挤出人堆走到女儿面前。

“二娘，你看看你，赶紧回车里去。新嫁娘还没拜堂呢，脚怎么能沾地呢？”

“娘！”二娘乍然见到母亲相当欢喜，一把挽住。

但母亲还是老一套思维，那些个繁文缛节，她跟王爷商量了，能免就免。

“娘，这都什么年代了，老的那套我们不讲究。只要日子过得好，这些仪式不重要。”

叶母张了张嘴又闭上。

是啊，她成亲时总算恪守一切礼法了吧，可到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况，就像女儿说的，这年头每天都在变化。

就拿这婚车来说，第一次见时村里人简直以为是怪物，可当大街小巷都跑着这样的车辆，马车牛车反而渐渐看不到踪影时，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变化。

“好，好——只要你们过得好，娘就知足。”叶母想笑又想哭，一把搂住女儿，“走，跟娘亲家去。”

反正离家也没多少路了，二娘索性不乘车，挽着娘的手亲亲热热往家里走。

“娘，这一年来你瘦了不少。”

二娘知道娘亲一直惦记着她们姐妹俩，巴不得她们能回来，不像那个顽固的爹。

而那个顽固的爹呢，刚才看了一幕闹剧，更觉没脸见人，一个人灰溜溜先回了家。

正板着脸呢，就见娘仨有说有笑地想要进屋来。

新姑爷赵文化跟在后头，满脸喜色，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呸，他才不稀罕！

“你们又来做什么，当初离家时不是说好的，我叶某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你也不必认我这个爹——滚！”

说着他将大门砰地合上。

这下就连一路跟着来的乡亲都愣了。

二娘当然知道亲爹不欢迎自己，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她爹会在她新婚这天，送她这样的闭门羹。

叶父将新婚的姑奶奶关在外头就算了，新姑爷可不是一般人啊，也被这样粗暴对待？

叶氏族长急坏了。

“叶老七，你干什么，没看见王爷在外头，今天是你闺女大喜日子，怎么这样胡闹？”

这可是金龟婿啊，他们平日里求都求不来，结果这叶老七倒好，这般不识抬举。

族长抬手正要敲门，“哐当”一声，大门被人踹了一脚，门栓断裂。

背对着大门的叶父惊诧地看过来。